第316章 年事《红楼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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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年事

王熙凤方才与探春说过,转头又急匆匆进来个婆子,奉上礼单道:“奶奶、三姑娘,二爷这会子有客,请奶奶、三姑娘答对乌庄头。”
王熙凤接过单子来扫量一眼,又递给身旁的探春,探春仔细观量,看罢顿时蹙起眉头来,说道:“怎么瞧着比往年还少?”
凤姐儿冷笑一声,只冲那婆子道:“带进来说话。”
过得须臾,乌家兄弟一并进得院儿里,却不敢进门,只在院儿里磕了头。
探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见外男,因是这会子躲进里屋。随即王熙凤发了话,兄弟二人这才上得前来回话。
略略问过几句家常,王熙凤便问起庄子出息之事来,那乌进孝果然说道:“回奶奶话,今年年成实在不好。从三月下雨起,接接连连直到八月,竟没有一连晴过五日。九月里一场碗大的雹子,方近一千三百里地,连人带房并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的,所以才这样。小的并不敢说谎。”
其兄弟乌进贤也道:“兄长的这地方还算好呢!我离着兄长那里只一百多里,谁知竟大差了。如今八处庄田,今年也只这些东西,不过多二三千两银子,也是有饥荒打呢。”
她心里纵有这心,她也不能作主。岂有不赏之理,按时到节,不过是些彩缎、古董玩意儿;纵赏银子,不过一百两金子,才值了一千两银子,够一年的什么?这二年,哪一年不多赔出几千银子来!
鸳鸯应下,红着眼圈儿往外行去。
转头王熙凤便与探春道:“你瞧瞧,先前还道他是个好的,如今竟也贪得无厌起来。这差事若继续留他去做,说不得给家中招来什么祸事呢。”
“有几个月了。大伯还健在时,不是闹腾着要纳鸳鸯吗,后来老祖宗就让鸳鸯拜了云丫头做主母。”
过得须臾贾芹入内,王熙凤就问:“你怎么来了?”
探春摇了摇头,心下苦涩,面上却笑道:“我也盼着俭四哥与二姐姐善始善终呢。”
凤姐儿这会子才转过心思来,笑着问:“俭兄弟今年怎么送了这些物件儿?”
“俭四哥慢走。”
王熙凤扯着探春的手夸赞道:“亏得探丫头你兴利革弊,不然家里愈发打不开点,还不知怎么过呢。”
李惟俭接过册子也不急着观量,说道:“邢姑娘何必这般急切?过了年慢慢写就是了。”
游逛一番,不知不觉便到了会芳园中知觉斋,李惟俭到得近前便见曼妙倩影正伏案书写——是邢岫烟。
“哦?”李惟俭本道是薛蝌上门来送年礼,当下出得知觉斋,直奔前头书房而去。
正思量间,就见丫鬟翠墨匆匆而来,喜道:“二奶奶、三姑娘,俭四爷送贺礼来了。”
略略思量,李惟俭自袖笼里寻出个红封来,点了百两银票塞进内中又重新拢进袖口,这才迈步进得内中。
李惟俭笑道:“我这算什么主意?不过是以势压人罢了。”
一则示恩,二则也提防着贾蔷被外头人撺掇着对付起大房来……凤姐姐果然好算计。
探春说道:“就是这几日才得的信儿,奈何金陵远在千里,老祖宗又一日离不开鸳鸯,只得将鸳鸯留在了身边儿,打发其兄嫂往金陵奔丧。”
当下探春与凤姐儿起身相迎,凤姐儿因有了身子便停在屏风处,探春转过屏风开了门,便见一袭熊皮大氅的李惟俭龙行虎步而来。
邢岫烟笑道:“绞尽脑汁,总算将最后几道一并写全了。”说话间吹干墨迹,捧起菜谱来道:“伯爷看看可还有疏漏的?”
因是王熙凤就道:“俭兄弟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探丫头有这般能为,早早晚晚能将家中弊端一并扫除。”
乌家兄弟闻言顿时讪讪不言,王熙凤本心便要撒气,可她与李惟俭相处这般多年头,总归学了一样——谋定而后动。此时拿不住这兄弟二人的罪证,说再多也是聒噪,莫不如年后打发了妥帖人手往辽东走一遭,实地勘查过了,到时候方才好说。
“不好!”王熙凤脱口说了,顿时就觉不对,赶忙找补道:“方才被下头庄头给欺负了。”
说话间王熙凤引着李惟俭入内,待落座了才说起方才情形。
他一路过得凝曦轩,自天香楼后角门上了箭道,转眼到得东路院里。此时莺莺燕燕俱在,因着年事将近,是以傅秋芳、红玉、宝琴几个正商议着置办年事。
探春素来与李惟俭亲近,有些不好说的话,却偏爱与李惟俭说。因是便低声道:“也是老祖宗怕湘云性子简单,年岁又小,有鸳鸯帮衬着,免得来日吃了亏。”
王熙凤乐了,指着乌进贤道:“你们听,他这话,可笑不可笑?”
王熙凤面上虽不变,心下却怨怼不已。这阵子李惟俭忙得早出晚归,两个月里不过来了荣府三、四回,还是她前几日打着问生意经的名头往伯府走了一遭,二人这才算是私下见过了一回。
她王熙凤当日嫁妆才多少银钱?
也是想明此节,又念及李惟俭此时顾忌着名声,实在不好与自己多有往来,凤姐儿这才不曾发作。只是凤姐儿思忖不明白,她都将平儿推过去了,俭兄弟又是个贪花好色的,为何这会子又扮起了君子?
凤姐儿不说话,探春便接茬道:“还是俭四哥有主意。”
于凤姐儿而言,探春这个小姑子是个能拉拢的,加之又极有气概,因是凤姐儿私心赞赏有加。
李惟俭顿时瞠目结舌,驻足讶然道:“多早晚的事儿?”
乌进孝进献了五千两出息,乌进贤进献了八千两。后者进献的银钱直接进了荣府公中,前者的银钱却有个说道,因着内中还有族产,是以倒有大半要落在贾琏手中,余下的一二千银子才会纳入公中。
当下略略颔首,压下古怪心思,转过屏风来笑吟吟与贾母见礼。
李惟俭顺势起身拱手道:“二嫂子忙着,我先去了。”
小皇子虽然不曾站住,总算元春并无大碍。这些时日每逢入宫探视之时,王夫人便会入宫觐见,许是为了抚慰元春,圣人这些时日赏赐了贾家两遭,王夫人心心念念元春借机晋了贵妃,结果俩月过去却没了动静。
李惟俭就笑道:“也是借花献佛。”
王熙凤冷笑道:“你还支吾我!你在家庙里干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呢!你到了那里,自然是爷了,没人敢违拗你。
因是转眼傅秋芳、红玉、宝琴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起来。李惟俭坐了一会子便觉无趣,干脆招呼一声起身又往外来。
王熙凤趁着无人注意,剜了李惟俭一眼,这才道:“那俭兄弟可得与我说仔细了,我啊,如今就指望着俭兄弟提携呢。”
王熙凤哼哼一声没言语。赖家已去,一代新人换旧人,可几个买办、管事儿的还担着原本的差事。这些人要么就是王夫人的陪房,要么就一早被王夫人拉拢了,掌家的王夫人又哪里肯自断臂膀?
李伯爷这般人物,邢岫烟心下自是欢喜的,只是父母如此谄媚,惹得邢岫烟心下逆反,于是偏要与李惟俭错开了不见。也是今日急切着将菜谱写完,她这才多盘桓了一阵,放在往日邢岫烟一早儿就回了缀锦楼。
因是她叹息着惨笑一声,说道:“累又如何?人啊,总要活下去。”
入得大观园里,别个才是体面的姑娘,又有谁真个拿她当正儿八经的姑娘了?
她四处逢低做小,又不失风骨,一边厢还要应对贪得无厌的邢夫人与眼皮子浅的生身父母。
每回来伯府,过后其母总要过问内中情形,恨不得立时送她过来与李惟俭做了妾室。
探春摇头不已,说道:“我不过能在后宅院子里做做文章,这外宅的事务可是插不上手。”
李惟俭顿时哭笑不得,说道:“我说每回见了鸳鸯都心下古怪呢,原来有这么一遭。”
当下探春引着李惟俭出了凤姐儿院儿,径直过穿堂到了荣庆堂后院,又转到前头进了荣庆堂里。
刘氏这些年操劳惯了,到得伯府里甫一享起了清福,不知为何身子三天两头的就病了。李惟俭四下延医问药,每次都说是小毛病,却偏偏断不了根儿;傅秋芳身子康健,肚子一日日隆起,若无意外,三月里李惟俭便会迎来自己头一个孩儿。
“啊?”讶然一嘴,邢岫烟顿时心下一酸。
探春讶然道:“凤姐姐果然要换了贾芹?”
李惟俭暗自好笑,探春只怕不知,那费婆子一早儿便被自己用银子砸晕了,这俩月他可没少私会迎春。
李惟俭笑道:“多谢三妹妹挂心。”
贾芹红了脸,不敢答话,只得讪讪而去。
李惟俭怔了怔,紧忙催问道:“成了?如何成的?”
贾母应下,李惟俭随即起身与探春一并出了荣庆堂。看着二人一先一后出去,贾母与鸳鸯道:“本道让你与俭哥儿多相处一会子,罢了,来日方长。你母亲刚去,只怕心里头不好受,也不用伺候我,下去歇息吧。”
虽说荣府产业不止是辽东庄田,可到底占了大头,因是探春算算便知道今年只怕家里就要打饥荒。
“嗯,谢过俭四爷。”
翠墨道:“与前头二爷说了几句话,料想不片刻便往这边来呢。”
李惟俭略略蹙眉,问过几处庄田所在,便笑着说道:“此事容易,我有一好友名宋世显,腊月里方才外放为此地县令,回头儿二嫂子打发人拿了我的帖子,请其打发几个衙役随行,料那乌家兄弟再是奸滑也无所遁形。”
这二人一去,探春便自屋里行了出来。虽说此时名义上还是王夫人掌家,可实则自打凤姐儿得了诰命,她早就将荣府视作了囊中之物。
她这般说着,虽红了眼圈儿,眸中却一片脉脉,惹得李惟俭心下纳罕不已。暗忖着,自己个儿也不曾招惹这个大丫鬟,怎么瞧着自己又钟情于自己了?莫非是凤姐儿以为自己瞧不上平儿,便干脆推了鸳鸯过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过得沁芳亭,遥遥便见怡红院外的花架子旁不知何时立了个秋千,一阵阵畅快笑声自其间传来,那秋千一荡一荡的,湘云正肆意悠荡着。赶巧往这边厢一瞥,顿时一个身形不稳,亏得一旁丫鬟翠缕扶了,旋即主仆二人赶忙回了怡红院。
过得沁芳亭,眼见四下无人,探春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嗫嚅一番忽而说道:“俭四哥,如今守东角门的是费嬷嬷,算是……我的人,我与其交代好了,俭四哥来日若要见二姐姐,只消与其招呼一声便能进来。”
不待李惟俭开口,邢岫烟又道:“伯爷自是不在意这些,只是……还请伯爷宽宥。”
李惟俭不再多言,出得东角门就进了会芳园。竟陵伯府自然各色齐备,府中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伯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会芳园,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灯,夜里点得好似条金龙一般。
却说李惟俭与探春并肩而行,一路进得大观园里,李惟俭便说道:“鸳鸯的母亲……”
探春笑着应下,二人一并转过屏风,便见王熙凤宜嗔宜喜道:“啐!只消匀称就好,可不好长得太高,不然来日都不好说婆家。”
平儿便在一旁说道:“你们山坳海沿子上的人,哪里知道这道理。娘娘难道把皇上的库给了我们不成!
探春径直起身道:“那我送俭四哥过去。”
邢岫烟自觉去了差事,心中没了吃嗟来之食的负担,因是痛快应承道:“伯爷素来是个嘴刁的,能让伯爷如此上心,那菜肴定然诱人。好,待转过年我试试。”
李惟俭笑着颔首:“邢姑娘还在写菜谱?”
累吗?不过寻常一句问话,邢岫烟便酸涩不已。她自小颠沛流离,说是姑娘家,身边儿却没个丫鬟,什么事儿都要自己去做。家中实在窘困,她还跑去给旁的姑娘做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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