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传承《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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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传承

黄昏时,两个人缓缓走在山间的荒土地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你知道名将的信念是什么吗?”王忠嗣忽然问了一句,他脸上有箭伤,说话时只能微微张口。
“胜利。”薛白答道。
“不。”王忠嗣道,“是传承。”
薛白心想,这就胡扯了,无非是王忠嗣想聊传承就硬提出一个问题把话往这上面引,没得意思。
王忠嗣又道:“开元十七年,信安王言‘苟利国家,此身何惜?’力排众议,亲自奔袭,攻克石堡城。次年,大唐与吐蕃约以赤岭为界,互通市贸,两国不再交兵,百姓牧耕于边境。你可知,那些年的太平日子于百姓有多珍贵?”
薛白道:“摩诘先生与我说过,河西节度使崔希逸与吐蕃将领乞力徐杀白狗为盟,去除守备,安享太平,直到两国再次交战,崔希逸遗憾不已,梦到白狗,惊疑而死了。”
“府君真正可以凭借的,根本不是八千曳落河,而是我们河北的将士!”
薛白揉了揉眼,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还在这睡着了。”
“将军想让我去常山吗?”
王难得上前,附耳低语道:“从杨光翙那传了一点不好的消息……”
杨光翙见状,明白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薛白的身份,毕竟这些年他不在长安,有很多隐秘之事不知。
薛白道:“王忠嗣说让我为他传承,我还以为你们要举荐我为河东节度使。”
“我答应保你一条性命,一定做到。”李岘拍了拍手掌,道:“去吧。”
“那你觉得谁适合?”
昨夜有些话题他们还没有聊完,为了给王忠嗣送行而中断了一会,待薛白从城外回来,两人遂去了汾河边的酒楼坐下,又点了早膳。
“说。”
暂时而言,阻止了安禄山谋夺河东,再在其从河北南下的路上钉一枚大钉子,也许真有希望阻止,或把安禄山叛乱的影响降到更小。
但那张纸才要被递到火烛上,他却是收了回去,将它折好,仔细放进袖子里。
“什么?”
“将军会在河东待到李光弼、高仙芝赴任?”
眼下是天宝十二载,离历史上安史之乱的爆发还有两年,薛白不确定自己带来的改变是否会让这场叛乱或提前、或延迟,甚至不发生。
“我们出驿馆时,他犹在与李岘夜话。”
忽然,他停下话头,因为李岘的一只手已拍到了他的肩上。
“哦。”薛白停下脚步,道:“我们有了一些好的改变,保住。”
王忠嗣没心情开玩笑,叹道:“打仗,为的是太平日子。信安王攻克石堡城,将士们失去性命换来几年太平,值或不值,至少有个交代。最怕的是城池攻下来了、将士牺牲了、主帅封赏了,可太平日子没换来。”
“这本就是睡觉的时间。”
他原本奉王忠嗣占据河东的计划更冒险些,如今有了李岘相助,虽说彼此也有些小矛盾,但也算难得有了相当厉害的队友,那便可试着拿下常山郡了。
“稍慢!”
安禄山大怒,叱道:“安思顺都无比推崇的人,你们不服?仗打不赢,一天到晚只会嚷嚷!曳落河军都没了!”
队伍继续起行,在城门前只略等了片刻,便到了开城门之时。
薛白道:“也是,将军回长安复命时还可与他叙旧。”
首先,常山离太原并不算远。这是相对于范阳到太原的距离而言。
“我回长安,你留在河东。”
李岘道:“你考虑好了?”
李岘尚未听懂,薛白已经离开了。
薛白又问了一句奇怪的话,道:“如今是天宝十二载?”
从太原往东,经井陉穿过太行山,就能到常山郡。而薛白轻车简从,显然能赶在安禄山回到范阳之前就抵达常山,安禄山是大军行进,再加上消息来回的时间差。薛白甚至有可能抢出一个月的时间经营在常山的势力。
薛白不确定这话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自己被看穿了。他思考着如何应对,想不到更好的回答,于是道:“我没听懂将军在说什么。”
“那还说什么传承?”
“使君,你……”
还有一点,李岘答应过王忠嗣,一定会保住薛白。
说话的是高尚、严庄,而站在他们背后的是安庆绪。更让诸将讶异的是,一向孤僻的崔乾佑也在。
“扣押起来,审清楚都告诉谁了。”李岘语气果决,又道:“杨光翙在何处?带来。”
李岘没有回答,心想着诸多理由。
如果朝廷处死王忠嗣之后,依旧是杨光翙那样的废物守着太原,他也可以考虑杀个回马枪,先占据河北,再以契丹威胁为由,请求圣人让他兼任河东节度使。
范阳诸将多数未听过李光弼的战功,纷纷不屑,认为除了王忠嗣,旁的将领只怕连镇住河东的骄兵悍将都做不到,更何谈击败他们。
“听说是为了保存兵力,拥戴东宫?”
押送王忠嗣回京的士卒已经催促起来,放下了车帘。
“那就好。”
“嗯?”
官廨中只剩下这低语声,一直说了许久。
听着,王忠嗣呼吸渐重起来,艰难地咳了两声。
“秘奏拿到了?”
“我赌圣人老而昏庸,我们只要摆明态度,他必不敢……”
许久,他的心腹独孤子午赶了进来,低声道:“三郎,查到了一桩大事。”
两人都很清楚,常山郡地处河北,是安禄山的势力范围,薛白过去了会非常危险。而王忠嗣牺牲自己换取李岘出手保下薛白,显然是不希望薛白死在常山。
河北节度副使、太原尹杨光翙,贪鄙成性,在长安时就收受契丹人大量贿赂,故而上下打点,谋求河东之职。并利用与元载的交情,挟王忠嗣北上,以期尽快控制河东府……
“走吧,收拾行李,往常山上任。”薛白伸了个懒腰,道:“月下走一走也好。”
“你看看我,我还杀得动吗?”
他是个行事果断的人,此时开口却是带着些犹豫,缓缓道:“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谈,目前为止,你的任命还是常山太守……”
他能做的唯有星夜兼程……
驱马跟了一段路,薛白还是勒住了缰绳,心知往后也许再也见不到王忠嗣了……
“不再想想?”
“我希望你不会因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起了贪心,逾了规矩,觊觎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深知哪怕自己回京扛罪,此番薛白的罪责亦不小,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离开后薛白也受到重惩。
一直以来,他故意纵容着那谣言,每个听到的人都惊疑不定,怀疑他是皇孙,却又不敢说。唯有李岘一句话直指事情真相,点出了他的野心。
李岘点好的早膳还未端上来,且他已经又饿了,独自坐在那等着。
“将军怎不去送王节帅?”
天不亮,太原城衙署的侧门已被打开,走出一队披甲的士兵,其中还牵着一辆马车。
李岘能感受到薛白骨子里那份傲气,他压不住,不免感到了隐隐的忧心。
“那你可知,我当年为何不愿奉召攻石堡城?”
“太原府的几個官吏。”
“但愿吧。”薛白夹了一块剔骨肉入口。
“那是自然。”
“韩休琳死了,我可以向圣人举荐高仙芝为河东节度使,以李光弼佐之,你以为如何?”
“可有变故?”
“那我岂非抗旨不遵了?”
“喏,可小人不太明白,三郎为何包庇薛白?”独孤子午道:“此事只怕非同小可。”
“依伱之意,薛白是李瑛之子,阴谋篡位,所以做的这一切。”
再一想,李岘是宗室,一定不容薛白阴谋篡位,杨光翙遂道:“回使君,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听闻之事。此事还得从圣人身边一名内侍吴怀实说起,他最早给薛白指了一个罪名,当时,所有人都不相信……”
李岘被他这畏缩的样子气笑了,道:“好,我保你一命,说吧。”
这是王忠嗣愿意回长安的条件,李岘得做到。
打了一辈子仗,哪怕被幽禁时他都在养病、努力好起来,数十年没有过如此刻这般轻松了,因为他把肩上的担子交给了薛白。
城门前,已有几道身影等候在那里,上前拦住了这支要出城的队伍,道:“让我再见见节帅。”
故而他的队伍从忻州北归的速度并不快,一边走,一边还怀揣着对太原的觊觎之心。
这种情况下,却有一股势力悄然在他们当中壮大起来,鼓舞着他们的信心。
半月之后,代州。
然而,前来宣慰河北的既是李岘,这种想法便渐渐消了。只冲着信安王李祎在河东的威望,安禄山就不敢轻易对其儿子出手。
“这是知道?”
薛白道:“将军是太宗皇帝之后裔,宗室之贵胄,如何会关心我一个贱籍出身的奴隶的身世?”
薛白坐下,拿竹筷夹起桌案上的菜肴,就着昏暗的烛光看了看,有酱猪耳、剔骨肉、羊杂割、灌肠,都是当地的特色。
“当然。”
“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有。”
“见过使君,使君一路奔波,太过辛苦了。”杨光翙讨好道:“下官略备筵宴……”
“圣人命我宣慰河东,现在我就是圣人的眼睛。”李岘微微笑了笑,道:“实则,李光弼已回了长安,我出发前他正在等待补阙,如今也许已被任命为河东节度留后了。”
刁庚忍不住问道:“郎君之前一点不急着往常山,今日怎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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