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取舍《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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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取舍

“崔乾佑!我吊你娘!”
大帐中,崔乾佑刚入内便听到一句怒骂,转头看去,只见骂他的是武令珣。
彼此都是安禄山的心腹部将,但崔乾佑性情孤僻,不如武令珣与安禄山更亲近。这种亲近有时似乎也能转化成某种权力,使得武令珣以官长自居,向同级的将领们吆五喝六。
崔乾佑被骂了也不应话,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府君故意佯败,引来王忠嗣追击。”武令珣接着骂道:“这你都不能设伏成功,耽误大事,废物!”
帐中将领们一个个都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因战败时自顾仓促逃命而显得狼狈不堪,有些人甚至心跳还没缓过来。深怕安禄山追咎战败之责,恐惧无比。
这恐惧是有原由的,要知上次安禄山大败于契丹,就斩杀了哥解来承担罪责。后来史思明收拢兵马回到范阳,私下里还感慨了一句,“为人处世须进退得当,若我早些归来,也许被杀的就是我。”
说罢,他转身看向石岭关的城门。城门还开着,一众官员还在那里焦急地待待着李岘。
“什么?”
吉温不可置信,呆若木鸡。
李祎不仅是宗室武功最高者,还教子有方,他的三个儿子李峘、李峄、李岘都是当今有名的贤士。
“眼下更要紧的,不是追咎。而是事已至此,该果断举兵了。”安庆绪道,“我们准备劝阿爷。”
薛白确实是久仰李岘,知道这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薛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李隆基必然也下了诏书,勒令安禄山返回范阳、不得妄动。而事到如今,安禄山还在扮演听话的臣子。
薛白出了帐篷,很快便找到王难得、李晟。
杨光翙尚不知这句话是何意,“嗖”地一支箭矢已钉在他面前的城垛上,吓得他摔在两个亲兵怀里,定眼一看,那正晃动的箭支上绑着一封信。
进入帐篷,李岘看没有旁人,吐了一口气,径直道:“你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形同谋逆吗?”
吉温一辈子冤枉别人,此时被冤枉得大急不已,干脆一把在安禄山面前跪下来,嚷道:“府君,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我真的没有勾结王难得。”
李岘年少时就曾名动长安,一度跑去修行佛法,后来由于各种原因,还是入仕为国效力了。这些年他辗转于各地任职,薛白与他今日还是初次相见。
杨光翙心想自己与这反贼有何好谈的,之后想到了薛白的身世,以及在朝中与高力士、李倓的关系,竟又有些犹豫着是否真要与这样的角色结下死仇。
“干脆就此举兵,杀入长安,夺了皇位!”
一锅马上要沸腾出来的水,暂时竟被他用锅盖压住了。
崔乾佑方才被骂了没吭声,面对安禄山的宽慰竟也不吭声,依旧沉着脸站在那。
说罢,他还是离开了帐篷,留给王忠嗣与李岘单独说话的空间。
“雁门关呢?”
“高将军举荐我,就是相信我。”李岘问道:“你呢?信不信他。”
薛白沉吟着,问道:“可与高将军有关?”
“你好大的胆子!”
包括吉温,也十分的积极,帮忙回忆、分析昨夜的战役,努力与大家取得共识。然而,突如其来地,有人说了一句让吉温又惊又怕的话。
“府尹小心。”城头上当即有人惊呼道:“那是陇右李晟!”
“老了,病了。”王忠嗣抬起手,握住了李岘的手,喃喃道:“见了你,又想起当年随你阿爷学习兵法的时光。”
“李将军。”
“不错,崔乾佑贻误战机,枉废了府君的诱敌之计啊!”
薛白反问道:“李将军知道安禄山要造反吗?”
李岘没有马上回答,只审视着薛白,以沉默来施加心理压力,但薛白久经考验,显露出了坦荡的眼神,仿佛毫无私心。
安抚个一年、两年,他就可以更好地遏制住安禄山。
薛白摇头道:“我不相信他回京了还能保得住性命,而他一死,河东还是会失控。”
“薛郎,让我与延鉴单独谈谈。”
“都已经举兵了,哪有再缩回去的道理?!”
薛白遂踢了踢马腹,驱马上前。
“插皮,我冤枉你做甚?”
“阿训!上前一见如何?!”
“是。”
他的强势气场这时才展示了出来,不怕冷场,不怕尴尬。过了一会,安禄山感到有些尴尬,因崔乾佑有将才,有大用,杀之不得,只好干笑了两声,指着武令珣道:“你快给崔郎赔个不是。”
“不是我!”
“嗒。”
李归仁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对脚底板,于是撤了两步,方才看到死的是吉温。
“我敢打赌,安禄山不可能放弃雁门关,占据雁门他才能隔绝朔方与河东。而且回范阳并不代表他没有野心了。”薛白道:“相反,回范阳更方便举兵。”
相比于从小受李隆基抚养长大的王忠嗣,这两个将领在有些方面更大胆。
“目前还劝不动圣人。”过了一会,李岘终于摊牌,道:“想让圣人相信造反的是安禄山,这是后话。眼前更重要的是让圣人息怒,保住王忠嗣、保住你,更保住河东不落入安禄山手中。”
李归仁走进大帐,意外地发现,弥漫在大帐中的已不是战败的阴影,而是一种亢奋与躁动。
安禄山与他感情很深厚,见他神情挚诚,不像作伪,不由疑惑起来。
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当然很棘手。好在杨光翙是个软弱的对手,薛白有信心压服他,继续“保卫”太原,朝廷方面,就得看高力士如何转圜了。
他很有号召力,一提出问题,帐中将领们纷纷附和,议论不已。
“哈哈哈。”安禄山又显出了那憨态可掬的笑容,问道:“你们说,吉温这颗心,忠是不忠?”
“你们不了解圣人,但我了解他。”安禄山不能拒绝造反,摆着手道:“既然击败不了王忠嗣,就该回到范阳去,等着圣人下旨除掉他。”
随着这句话,有人从石岭关中驱马而出。
安庆绪快步走到辕门处,压低声音道:“将军不必担心,此战乃因吉温勾结王难得,偷袭曳落河,罪不在将军。我已经与阿爷解释清楚了。”
然而,很快便有士卒回来禀报,王难得的云中军就是持着运粮的军令,跟着吉温的队伍到的石岭关。
“稍安勿躁。”张通儒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府君所言,是真正明智之举。正因我们既定策略是对的,王忠嗣急了,才会冒险偷袭,虽说教他侥幸胜了,可这改变得了圣人的心意吗?圣人还是会杀他,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反而是我们若因一场小败乱了分寸,慌忙举兵,才是大错特错啊。”
忽有人在帐外唤了李岘的表字,李岘听那声音像王忠嗣的,又有些不太一样,转头看去,正见王忠嗣被人担着进来。
“是……唔!”
李晟心念一动,想到一事,还未开口,薛白已摆了摆手,依旧是不愿让王忠嗣回京的态度。
杨齐宣听着这样的对话愣了愣,没想到吉温竟是这样猜测的。再一想,吉温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想到的、看到的自然也是如此了。
“这有何好等的?”
“王难得是随着运粮的队伍杀来的吧?”
“久仰。”
道歉容易,担责却难。武令珣眼看不能归罪于崔乾佑,扫视了帐中一眼还是没看到李归仁,那個该承担最大责任的曳落河主将也许已死在乱军之中了。
薛白再次提醒道:“节帅该知,倘若你不在,河东还是守不住。”
……
“不错,派人各个关卡去查。”
他竟不惧城外列阵的士卒,一直驱马走到了一箭之地以内,在离薛白仅十余步远的地方勒住缰绳,开口,以清朗的声音喊了一句。
恰此时,南面官道上又有动静,很快有兵士前来禀道:“府尹,圣人旨意到了。”
他既觉松一口气,又觉愧对吉温。
“够了!还轮不到你教我!”李岘怒叱一句。
“安禄山之心,天下皆知,圣人却一直要包庇他,这是对生黎百姓的背叛,是对祖宗社稷的辜负。”
他这紧张的样子若是被谁看到了,难免要心生怀疑。可这帐里谋臣如云、猛将如雨,根本没人正眼瞧他。
薛白问道:“如何做?”
一个士卒已一把捂住吉温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阿训不愿来见我?”李岘看了薛白一眼,再次扫视了前方的兵马。
“你猜猜。”
展开来,是薛白的笔迹,邀他私下谈谈。
石岭关北面,薛白正驻马望着关城。
“也好。”
阿训是王忠嗣的小名,这人显然是王忠嗣的故人。
“张通儒,你还有脸说话?!若非是你出的歪主意,我们早就拿下太原了!”
“延鉴。”
杨齐宣骇然欲死,眼前一黑,险些没摔倒过去。
他这句话提醒了王难得、李晟一点,安禄山此行是来占据河东的,占据不成,本就不应该直接在河东起事,那是头脑发热的表现。
薛白敢于扣留李岘,再强行进入石岭关,控制太原府。他宁可背上悖逆之名,也想保住王忠嗣与太原府。这是在赌,赌那个看似英明神武的李隆基最后会妥协。
薛白道:“圣人的心意,与社稷的前途就是相反的。将军想要协调两者,怎么可能?”
“金吾将军李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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