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摆棋《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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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摆棋

洮河是黄河的支流,吐蕃语称为“碌曲”,意思是鲁神之水,古称“漒水”。
在洮河的磨环川,一座营盘拔地而起,成了神策军的驻地。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往地上钉木桩都是极为艰难之事,而朔风又容易把帐篷吹倒。累了一天才得以在帐篷里歇息的士卒只好爬起来重新支帐篷,却总是在冰雪地上滑倒。
这支戍戎西北的边防军,从建军初始就经历着塞外风霜的磨砺。
哥舒翰正与成如璆走在风雪中,巡查着军营的情况。
“今年我在浇河、洮阳两郡接连建立了宁边、威胜、金天、武宁、耀武、天成、振威、神策,八支新军,你可知为何?”
“若无驻军,我们对吐蕃的胜利就只是一时的。”成如璆道,“节帅希望边防稳固,结束与吐蕃你来我往的情形。”
薛白依旧提出了他的主张,道:“有些人表面上人畜无害,实则狼子野心。有些人外表狂傲不驯,实则是性情中人。眼下谁才是我们的敌人,谁是可以利用的盟友,阿兄不会分不清。”
“上进。”
然而,开口没说两句话,杨国忠就拂逆了他的心思。
可以看出,不仅是圣人的性情决定了宰相的人选,反过来,杨国忠的浮躁也在影响着圣人的性情。
然而,没等陈希烈赢下这一局,有官吏奔来,道:“右相来了。”
这种情况下,单单从李光弼装病辞官以拒绝安思顺的联姻就指认安思顺有异心,更像是挟怨栽赃。
“喏!”
“臣不太相信张垍,怀疑他是在骗臣。到时安禄山回朝拜相,而范阳、平卢二镇还未有节度使的人选,那便是臣的失职,因此今日……”
“节帅,出了何事?”
“这!”
“不准?”李隆基来了兴趣,问道:“如何个不准?”
李隆基一听便皱了眉。
“召。”
“传旨下去。”李隆基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给朕把张垍贬出长安。”
“他夜观天象,认为来年有大涝啊。”
杨国忠无奈,只好把人都驱出去,又多披了一件雪白的貂衣大氅,显得很是雍容尊贵,开口便道:“啖狗肠,天杀的,我查了,果真发现张垍与陈希烈两个老畜牲联手想要夺我的相位!”
“右相……”
那中旨被展开来,内容并不多,只有三列,其它的内容则需要中书舍人制诏时写上。
以天下为棋盘,以名将为棋子,这比喻听着很威风,做起来却并不容易。至少薛白这个中书舍人,暂时还没有当棋手的资格,很多时候,他都是连哄带骗地驱着杨国忠为他下棋。
以前李林甫也构陷同僚,但都是炮制证据、办成大案之后,判下流放或是杀头的重罪,再由圣人开恩改为轻判。可如今却是杨国忠几句话,就把国之重臣贬出京城。
“圣人,司天少监来了。”
“没……没有。”
薛白不由叹息了一声。
前些年各道都有旱情,他在骊山遇刺那一年,便曾亲自求雨。久旱之后遇到大涝,乃是最烦人之事。
听着瞿昙慢吞吞地说了一会,李隆基终于开口,问道:“来年未来,卿如何知晓来年会有大涝啊?”
“节帅放心,神策军如今兵马虽少,兵将却是每一个都由我亲自挑选,必成一支骁勇之师。”
然而,不等他开口,杨国忠已飞扬跋扈地道:“看看这个!”
杨国忠虽想吓唬陈希烈,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就斗倒了他。
但还有其它一些困难,比如以高仙芝的资历,显然是不可能只任一個河东节度副使;比如高仙芝如今还未归抵长安;比如仓促之间只身赴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这都是要思忖斟酌的。
陈希烈甚至不知道张垍是为何被贬官的,只看这三兄弟被同时远贬,以为是如当年李林甫对付韦坚那般罪证确凿的大案。偏他确实与张垍有所合作,心虚不已。
“想要安稳,不能指望敌人自乱阵脚。你务必把这支军队练好,成为大唐边塞的一根柱石。”
“老臣遵旨。”
之后就是絮絮叨叨地抱怨,说当年高仙芝刚灭了小勃律国,回朝叙功,狗眼看人低没给他好脸色;又说他拜相以后,使人去拉拢高仙芝,反而被奚落了一顿云云。
杨国忠非常擅长进谗言,原本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到了他的嘴里,很快就把张垍形容成一个心机深沉的小人。
大唐胡人将领多,哥舒翰、李光弼亦是胡将,杨国忠却不会称他们蔑称。高仙芝是高句丽的贵族世家,其家族在唐高宗年间就为大唐效力,可称得上是将门世家,自然不是什么高丽奴,但他常常被官长、同僚骂,与其性格显然有很大的关系。
高力士有些吃惊,感到圣人老了之后反而没有了耐心。
但哪怕把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给杨国忠,还是有一些国事是他这个皇帝所避免不了的。
他又要去借杨国忠之手下棋了。
“我辞官,我老了,无力国事,恳请右相再举荐一个强干者代左相之职,我想今日就上辞呈。”
薛白早就猜到了,此事就是他提醒的杨国忠。
想到这里,陈希烈腋下的冷汗就不停流了下来,拿着中旨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似乎武断了。”
“不会的。”成如璆道:“颜公正在做的那桩事若成了,至少可保边境十年安稳。”
一句重复的话,已因他那凝重的神情,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这真是。”成如璆顿觉好笑,道:“不娶就不娶,这点小事,岂就需要闹到装病辞官的地步?”
李隆基难得开怀笑了几声,认为自己没看错杨国忠。
思忖着,他忽然想到一个人,遂道:“拿纸笔来。”
高力士连忙道:“右相,圣人今日偶有不适,此事日后再谈吧?”
但他也知道薛白说的有道理,眼下是值得冒点风险,顺水推舟地举荐一人接替范阳、平卢节度使一职。
“还抖?你没有与张垍合谋的话怕什么?还是说你们合谋了?”
薛白居高临下,恰能看到他嘴角微撇,有个颇轻蔑的表情,显然看不起唾壶。
若能做成这件事,也不枉他任中书舍人之职一场。
杨国忠竟是没有马上告罪。他站在那,脑子里想的是薛白说的那句“圣人的心意,高将军知晓、张垍知晓”,眼神微微闪烁着,低声问了一句。
“臣斗胆,敢问圣意是否放安禄山还范阳,并加其左仆射?”
高力士问道:“如此说来,他所言大涝一事,亦是虚惊一场?”
拿了信,两匹快马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奔向长安。
哥舒翰叹息道:“我老了,身体不好,在边塞待不了几年了。真不希望等我离开之后,这些年好不容易收复的黄河九曲之地重归吐蕃之手啊。”
不得不说,杨国忠在服侍李隆基一事上还是非常尽心竭力的,想得无比周全。
他是知道圣人以前有多喜欢张垍的,每每以“爱婿”相称,许张垍于皇城置内宅,常常赏赐珍宝,开玩笑地说这是丈人给女婿的,不是天子赐给臣下的。
他英明一世,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了晚年,能让杨国忠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愚货精准地把握了他的情绪,他还自认为任用杨国忠就是因为其人的忠心与单纯。
“臣方才见瞿昙离开时接连叹气,不知是否因臣有国事未处置好?”
杨国忠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应道:“张垍告诉臣的。”
李隆基今日疲乏,原本不愿再见臣子,但想到杨国忠体魄强壮,也许元气充沛,还是下令召见。心想着,反正杨国忠最是体贴,该不会跑来说些让他烦心的事。
“臣……”
对于怛罗斯的这场败绩,薛白的看法与朝中旁人有些不同,并不认为这是一场对局势有太大影响的战役,也没有因此而低估高仙芝的作战才能。当然,如王忠嗣很早之前就说过的,高仙芝长期以来的欺诈手段,确实很大地影响了他在安西的威信,那么充满了欺诈的东北边境,其实是一个适合高仙芝东山再起的地方。
比如马上就要腊月了,他得登上大明宫丹凤楼的城楼,向天下百姓颁布下一年的时令。时令谓月令也,四时各有令,指的是按季节制定有关农事的政令。季冬之月,天子乃与公卿大夫共饬国典,论时令,以待来岁之宜。
陈希烈听了这一声叹,以为薛白是在怜悯他,他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的骆驼一般,再也守不住心防,转向杨国忠,迫不及待地服了软。
他不是杨国忠的谋士,这个提醒算是他送了一个礼,但他不负责解决问题,只管索要回礼。
他叹的是这庙堂之上尽剩这些庸碌无能之辈。
“右相,我辞官如何?!”
这日上午,薛白听闻杨国忠入朝了,已到了中书门下省来等着,抱着万一的希望,准备拟旨让高仙芝暂代范阳、平卢节度使之事。
李隆基原本一直是半躺在那,闻言当即坐起,问道:“张垍为何告诉你?”
薛白对陈希烈感兴趣,便站在他后面看着,意识到他棋力甚是高超,尤其擅于隐瞒真实目的,这里下一子,那里下一子,最后连成一片。
因此,在这个旁人都盼着春暖花开的时候,唯独他希望这个寒冬能过得久一些。
薛白还盯上了另一个人选,即刚刚在怛罗斯之战中败退下来的高仙芝。
“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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