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莲《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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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莲

长安城东,灞桥驿馆。
木制建筑已经很老旧了,二层小阁楼的木地板上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
吉温站在窗边,看着楼下,一个年过四旬的丑陋胡姬正站在道旁揽客,与商队的马车夫讨价还价,为了两文钱斤斤计较。
杨齐宣端着水走到了他身边,抱怨道:“好歹也该派个随从,此去范阳可还远着。”
“你若是待不惯,回京兆府狱去。”吉温不仅口臭,脸也臭。
但他也知道只带着杨齐宣肯定是不可能跋山涉水回到范阳的,故而已经与安禄山布置在长安的眼线联络,约在驿馆相见。
杨齐宣怅惘不已,许久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了一句。
其后的一切便是自然而然的。
“一夜雨狂云哄,浓兴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节酥熔难动。情重情重,都向华胥一梦。”
“是,阿翁。”
“我与薛白有仇怨,他若见了我,一定不会放过我……”
“吁!”
安庆宗捂着鼻子,应道:“放心,都是从小护我长大的人。”
由此,李腾空神色就有些不太自然,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歌声悠悠,让人感到红尘最好,又何必清心寡欲?
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蘋。
门上的漆有些斑驳,但推开门并未响起“吱呀”声,可见维护得很好,庭院的布置别具一格,树、井、石、花,摆放得甚有巧思,地面打扫得很干净。
“是啊。”
高力士忙着服侍圣人去歇下,好不容易才得以结束繁忙的差事,稍稍歇息。
偏是今日在灞桥驿馆见了一个污眼睛的画面,让她对此事有些抗拒了起来。
“可你说过,派到北边去的是一个喜欢我的人。”
“我问你,你之所以支持圣人易储,可是薛白劝你?”
他遂打算再找薛白长谈一番,告诫薛白不可欺骗了建宁王。倘若这两个年轻人真能携手并进,于大唐该是颇有好处。
李倓暗中打探薛白,却这般恰好被高力士撞见,甚感尴尬。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却不会因为薛白与安禄山合作了,就放下往日的过节。
“是。”
抬眼间,她意外地发现后方那个独院里透着些光亮。心有灵犀般的,她走上前,轻轻一推门,果然见到薛白正站在一棵桂树下看风景。
高力士知道自己这个干儿子的性格,不该是没分寸的人。
然而,这桩闲事实在是太过隐秘,又发生在远离长安之处,根本难以查实。
然而,偏是这般困倦的情况下,他却不能安心入眠,闭目养神了一会,还是睁开眼,道:“去百孙院一趟。”
“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吧?”杨齐宣问道,声音发虚。
今日高力士能亲自前来,李倓惊喜不已,连忙引着他到堂中说话。
李腾空正看着周遭的景致,有些走神,与他对视了一眼,脸莫名一红,偏过头道:“我道法一点都不高深。”
“哦,我还想说这是你的道观。”
吉温咂吧着嘴不敢回应,转头看去,只见杨齐宣已缩到了床底,一脸惊恐地冲他摇着头,示意不敢出去。
平日在长安,还偶尔能找到机会抱一抱,如今好不容易出门踏青,倒是不理他了。
她遂揉了揉眼,往后方的那处院落走去……
“阿爷,孩儿被人威胁,回京若敢告状,将我碎尸万段。”
这番话非常严厉,可却不适合由薛白来说,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彼此过往的关系都注定了他这般批评只会起到反效果。
兴庆宫中又是一夜笙歌,直到天亮时那悠扬的丝竹声才散去。
“这里原是一个道观,后来迁至别处了,此地就荒废了下来。我遂出资买下,修缮了一下。”
“你等我一下。”
次日,那心腹收买了安庆宗的一名马夫,把薛白、安庆宗的所做所为打探了个大概。
高力士听了,脸色平静如常。因这话他都不知听了有多少遍了。
“大郎在楼下相候,吉先生请吧。”
虽然做的是最世俗之事,却有种道法自然、随心而为之感。
她遂踮起脚尖,用手挡着声音,附在薛白耳边,小声道:“你见到了你安排的人吗?”
薛白也不客气,神色淡淡地道:“我对安禄山的态度有所改变,绝非要支持他大逆不道的行径,而是希望他能够忠于陛下与殿下;我同意让伱回范阳,绝非纵容你过往的恶行,而是让你去告知安禄山,往后放老实些。”
两人都是在薛白手上吃过大亏的。躲在阁楼里面面相觑,不敢下去。
偏偏躲是躲不过去的,没多久,楼梯上已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之后有人砸响了他们的门,咣咣作响,震下一片灰尘,像是要把楼也拆了。
连那香艳的诗句都在脑海泛着。
薛白走到车厢边敲了敲,道:“到了。”
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薛白抱了抱拳,转身走向马车,却不小心踩到了马粪,只好走到一块大石边抬脚刮着靴底。
“大郎,还请容我详禀。”吉温收了盘缠,还要引着安庆宗到一旁私语。
这种呵护般的对待,李腾空能够感受到,所以她才会过来。
李倓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忧虑,道:“阿翁有话尽管问。”
正想着,官道的西边有尘烟扬起。
以圣人对皇子皇孙的警惕,宫中宦官其实是不方便去百孙院的,但高力士宁愿冒些风险,也想见李倓一面,想必以圣人对他的信任,当不至于多心。
高力士摆摆手,道:“建宁王往后有甚趣闻,也告知老奴吧。”
见了他,安庆宗当即问道:“吉先生是如何逃出来的?”
他们是被山撮合的,每次感情的升温不是在山顶,便是在山居。
李腾空抱着药箱不语,甚至薛白过来与她说话,她也不太理会,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嫌弃他脚底的马粪一般。
光滑细腻的小腿在软柔的绸缎上摩挲了一会,她感到李腾空不在,有些疑惑地睁开眼。
“我与季兰子住。”李腾空道。
“那就好,那就好。”
“季兰子住这里吧。”薛白说罢,指向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道:“那里还有一间大厢房,腾空子可以住。”
“安禄山反了。”
一场由薛白预谋以久的幽会就这般被李腾空回避了过去。
她往日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虽出身高门大户,但也常去给贫苦百姓治病,不嫌泥泞。
“我知道。”薛白道。
众人各自回房,李季兰还在疑惑着薛白到底是把谁派去北方了,她身边也未见有少了谁。
“今日怎总是不理我?”
四下看了看,她推开门,只见月华满地,却依旧不见李腾空。
“那当然。”
两人什么都没说,他抬了抬手,她便上前,任他拥入怀中。因在山中,不虞被旁人撞见,她抱得特别紧,特别投入。
“我有些怕。”
“出了何事?”
薛白似乎愣了一下,又似乎没太大反应,点点头道:“也好,反正床褥都备好了。”
山风,明月,桂树飘香,远处的虫鸣更衬得夜色静谧。之后有黄莺出谷,婉转而鸣。
“吉先生莫要诳语了,你之所以能出京兆府狱,乃是因我与薛郎对杨国忠施压。”
“就在宫中歇吧,不出宫了。”
吉温再一想,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杨国忠感受到了压力,不得不放了他,于是反过来收买他。
方才她们也跟着薛白去了那驿馆稍作歇脚,才进大堂,却听到一旁的马房内有人正在哼哼呀呀地办事。她们当即便吃了一惊,连忙又跑回了马车上。
“盯着,待他们回来,看看他们之间如何了?”
“吉先生,出来吧。”
“是。”
“我们今日来,有话与你说。”安庆宗脸一板,神色严峻了许多,道:“你在长安强抢民女一事,我已知晓了,很不喜欢。”
这是蓝田境内华胥镇边上的一座小山,属于秦岭山麓。
高力士显得有些执着,哪怕薛白已经躲出长安了,有些不太确认之事他还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查她与薛白的关系。”
不等高力士把这桩闲事打探清楚,朝中已出了一桩大事……冯神威从范阳回来了。
李腾空却打量着这间厢房,见它布置清雅,隐隐有暗香浮动。她走到香炉前抬手轻扇,把香气引入鼻尖,确定那是她平素常点的白檀香,虽然远不如紫藤香昂贵,但香气宁静雅致,可清心、凝神。
“三郎,奴婢好不容易打探出来了,薛白果真不在长安,带着李林甫之女出城去了。”
安庆宗一听就摇了头,转头看了眼薛白,道:“他说他是逃出来的。”
其后数日,薛白虽回了长安,却没有把李腾空、李季兰带回来。
他们就在楼下,杨齐宣透过地板的缝隙还能看到女人松驰的皮肤,男人花白稀疏的头顶,他不由悲从中来,心想自己本是贵胄,为何沦落到与贱民为伍的境地。
抬头看去,前方是个有些旧但建得颇精巧的山间别院。
冯神威大急,再次道:“阿爷,安禄山反了啊!他差点要杀了孩儿。”
她大概是知晓薛白的心思,该是想着离开长安能与她更亲近些。
这不是个修道之人该有的表情。
高力士对此不出所料,又问道:“易储之事,圣意已决,无可阻止,倒不如顺势而为,稳住局势。你求的是往后,认为庆王膝下几个孩子远远不如你……你是这般想的吗?”
等到高力士离开百孙院,便也招过一名心腹去打探薛白出城之事。
他已经老了,总是在夜里对着烛火,眼睛酸得厉害,坐在那根本不愿睁眼,随时都想沉睡过去。
“哦,我住前院。”
凑得一近,一股口臭味便脱口而出。安庆宗几乎被熏晕过去,连退了两步,接着又听吉温凑上前来说了一句。
负责监督李倓的家令候在一边想听二人谈话,被高力士瞪了一眼,讪讪退下。
“慢些。”
“阿翁,我不是想要争皇位,而是薛白说的有道理。安禄山不满我阿爷,拥兵自重,蠢蠢欲动。我与其为了阿爷失去储位去争,不如先与大伯合作,解决了大唐的内忧外患,再论皇位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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