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时代的落幕
“忽必烈。”
李瑕看着眼前的俘虏，开口说道。
“忽必烈身边有一个翰林待制，兼起居官，名叫‘和礼霍孙’，你之前向朕说过其情报，可还记得？”
原来他是在问林子，而不是在唤对面的俘虏。
说的也是汉语。
“和礼霍孙是蒙古人，忽必烈的怯薛军出身，精通汉学、擅长绘画。他为忽必烈画过几副肖像。包括你手中这副，就是出自和礼霍孙之手。”
林子愣了愣，低头又看向手中的画像。
李瑕道：“这人与画像上非常相像，但是神似，而非形似。”
林子反应过来，仔细一打量，道：“陛下说得对。忽必烈是宽圆脸，细窄的眼，高高的颧骨。宽圆脸是很多蒙古人的普遍特点，但这人眼睛是故意眯着的。”
每次说完，他都会问上一句。
李曾伯的精神看着虽然好，但老迈的身体却透露出了太多不好的信号。
接下来很久的时间里，李曾伯说的几乎都是这些小事、琐事。
李曾伯喃喃道：“太好了啊，只盼着今夜不会过去，战果念也念不完……”
“李老元帅可满意？”
至于伤病，李瑕希望李曾伯能够慢慢养好。认为熬到战事结束了，自然能够慢慢养伤。他还认为等天下一统了，李曾伯心情能更好，能更好地颐养天年。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废物还想捉住我的大汗，大汗有长生天庇佑。你们这些蠢货笨死了，哈哈哈……”
终于。
篝火边，李曾伯正半倚着躺在那，闭着眼，但没睡着，很明显能看到他脸上还浮着笑意。
但是，有无数人的观念乃至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再看他的手。”
一会是说了从哪里缴获了多少物资、多少金银，一会说俘虏了元军哪部人马。
和礼霍孙、安童一愣，哂笑不已。
这一下猛击把安童半嘴的牙都打落。
“是颜料的痕迹。”林子道：“这人就是和礼霍孙？！”
“哈哈哈哈。”
李瑕点了点头。
他之前因为满脑子都是捉住了忽必烈激动万分，脑子没转过来，此时才终于恢复了一个谍探头子该有的观察力。
他说了这么多话，语速虽然慢，条理却很清晰，像是想证明他身体还好，比吴潜强得多。
他捡到忽必烈的袍子之后，就随杨奔一路追着，终于看到一群怯薛护着一个身穿大汗的单衣的人，于是拼命追上活捉。
和礼霍孙挨了一下，虽不像安童那般嚣张，眼神中却同样是骄傲之色。
“关中需有兵马回援，且明日斩了‘忽必烈’，河南河北就好收复了。河套再留一支偏师，这次分两路进攻。”
李瑕是在入夜时回到大营的。
李瑕则再次用蒙语向和礼霍孙说了一句。
这个维吾尔人也是率直，指了指和礼霍孙、安童，向李瑕问道：“陛下，末将可以打他们吗？”
若不了解他，只听这后半段的谈话，只怕要觉得他满脑子都是门户私计。
德苏阿木愈发愤怒，担心自己把安童打死了，转向和礼霍孙又是一下猛抽。
实则却是因为过往以来，他与李瑕所谈论的一直都是战事、战事。只有到今天大胜之后，才有时间和心思说这些。
很快，唐军将领们纷纷叫道：“把虏酋押回去，明日清晨杀头点灯！以慰天下……”
“陛下，杀虏酋了。”有将领在帐外禀道。
德苏阿木也反应了过来，惊怒交加，狠狠地剜了和礼霍孙、安童等人几眼。
“和礼霍孙一直贴身跟着忽必烈，又画过画像，是最仔细观察过忽必烈的人，所以能做到神似，他看忽必烈被追得紧，换了衣服吸引追兵。”
“比不了陛下那几首词……陛下志不在此，不然老臣真想能与陛下讨论诗词啊，一直抽不出空来。”
却听身后有轻微的声音喃喃道：“吴履斋可没活到七十岁。”
“李卿在何处？”
“陛下英明。”
安童还在大笑。
他多的是手段让安童笑不出来。
“没有，大帅他……他的伤势一直在恶化，一直都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着。末将不敢再拿这事让他烦神。想问陛下，是否瞒着他为妥？”
和礼霍孙却已笑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
李瑕就站在那看着听着，忽然感到了愧疚。
十余万人等待，却只是如此简简单单。
“李卿不可太过放心，朕行事冒进，还需李卿伤好之后筹划。此战已经大捷，朕有意让你明日便启程回长安养伤，可好？”
“李卿就躺着吧。”
其中很多俘虏未必是想骗唐军，而是真把和礼霍孙当成大汗了。
“君口御言，陛下莫再命那胡勒根写些歪诗打发老臣了。”
“满意。”李曾伯每次都是笑着，道：“很满意。”
……
正要开口，忽听“咚”的一声响，外面有鼓声响起。
“他读书多，但为人木讷，陛下可让他任些文职，但切莫委他以重任。老臣怕他犯了大错，反遭了祸事。”
“朕都答应，但光复中原还需李卿再出一份力。”
这夜军中已在登记战功，到处都是欢呼，庆祝贺兰山之战的大捷，也庆祝擒下了忽必烈。
陆秀夫转过头，忽见李瑕走了进来。
营地里，宋禾赶到李瑕面前，低声问道：“陛下，末将担心如今这般，以后万一忽必烈活着回去，将士们是否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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