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共饮（下）
荷鲁斯所言不虚，圣吉列斯行走在他那面露胆怯的子嗣之间时，他意识到这一点。
换上仪式服装的四王议会与荷鲁斯·卢佩卡尔守在他身后，当然，托加顿照看着那一车酒。圣吉列斯向前走去，感受到背后支持的目光推动着他的脚步，而第九军团则吸引着他，让他回到他们中间去。
即使是夜之主华丽而丰富的语言，也不足以描述出不朽之九在圣吉列斯眼中呈现出的全部。
这是一支令他心碎的军团，不似影月苍狼那带着打磨抛光珠粉气味的珍珠之甲，第九军团由死灰般的单色盔甲草率地覆盖着，遍布火燎与刀伤。在战争的使命中，他们被剥夺了一切，从荣誉到生命。自转化为第九军团的战士以来，命运仿佛就将双手掐在了他们的颈部，不留一丝怜悯与柔情。
不朽之九被一次又一次地击溃、打败，跪倒在地，而这一切都是圣吉列斯身上的血脉带给他们的，是他生命中渴血的子系对他们的伤害。一想到这一点，天使便忽而怀疑自己怎么还有权力去统率与拯救——子嗣的痛苦便是源自他本人的。
“战士们，我是圣吉列斯，你们血系上的基因原体，”圣吉列斯说，曾经书写的一份又一份讲稿随着巴尔的风沙扬去。不朽之九不需要一个光鲜亮丽的诺言，或者对未来荣耀与远大理想的许诺。他们需要的不是帝国远征的理念，因为他们从未背离它。
他摇了摇头，邀请军团战士们靠近他，不用考虑顺序，抑或是任何不会存在的冒犯。
一个战士轻描淡写地描述一场曾经毁了他半张脸的战役，描述抵抗者使用的酸性喷射武器和裂片弹药，圣吉列斯则向他介绍巴尔变种人中吐出辐射脓液的那一部分。
他回过头，隔着一部分战士，向等在旁边，看得有些呆滞的塔里克·托加顿挥了挥手：“还请第十六军团的朋友为我们分发血酒！”
“让我想到我的部族里写的那些小册子，”天使苦恼地说，“记载着我在前方为他们杀出一条铺满鲜血的道路。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吓到他们了，但长老还是说我保护了纯血的部族。”
圣吉列斯看着他的军团，感慨由心而生。
“如今，我却成了军团的主人，这不是我靠自己的力量拼杀战斗所得，那是你们中的一部分成为队长、连长的方式；这是靠我天生的命运被赐予的。命运却不眷顾你们。”
“若你们拒绝，我就离开，我会与帝皇重新商议我与他的协定，绝不再对你们的任何行为妄加干涉。
“灰暗之女号上的埋骨之宴？”圣吉列斯问，“我可以问一问，为什么要开设这样一场宴席呢？”
他开口道：“我很高兴能与你们相遇，不朽之九。今天的一切，都让我重新审视着如今的世界。”
“在这之前，我总以为，我拯救了一个星球，外面还有千百个星球等待着我。可等到我该领导一支已经拯救了千百个世界的部队，我才想起这件事——
他抿嘴笑了一笑，“在我还位于襁褓之中时，你们就已经是伟大的战士了。”
“我希望能用我为你们提供的一切，换取你们的信任，得到你们的认可。尽管你们是我的子嗣，我是你们的原体。”
“能让你也忘了时间，恐怕那是一场远在我开始战斗前，就已经结束的战争吧。”圣吉列斯说，“你们打得仗要比我曾打过的仗要多。”
有的战士会介绍军团里的一些习惯，他讲述军团是如何在地面战斗，惯用什么样的技术，来撕裂敌人的血肉。他描述中的食尸鬼凶残暴力，几乎是在刻意地摧毁着正常的基因原体能产生较好印象的基础，这换来一些同伴的怒目。
天使看着他：“还记得你打了多少场仗吗？”
阿密特抬头看他，眉毛弯起。“许多。”他说，“所有我们需要进行的战役。我们全部的成就都是血腥的。”
他们认识了彼此，这就像是一道许可，放纵了这群食尸鬼，让他们斗胆重拾渴望，索求他们理应获得的全部。
“但它们符合命令，对吗？”
圣吉列斯又问了一些战士的名字，一个一个地提问，倾听着从那些克制而短促的话语中，编织出的完整故事，同时也说着他自己的。
圣吉列斯离开他，在第九军团中寻找第二個愿意回应他的人。
战士的眼睛稍稍地闪烁着，“伊达马斯，”他很快地将这个词汇吐出，就像盼着圣吉列斯从他身前离开一样。
“……是。”伊达马斯低哑地说。
在旁边围观的四王议会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将那辆车开到靠近队伍的位置。圣吉列斯示意他们抛来一瓶，很快，荷鲁斯将一瓶酒扔到圣吉列斯手中。
“我有何理由成为你们的领袖，有何资格去率领一支身经百战的伟大队伍，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我要如何履行我得到的职责，让我们成为一个真正的整体，互相依靠，且不被他人所污蔑、所纠缠，所抛弃？
圣吉列斯微微点头：“不久之前，巴尔人也不会在羊皮纸上记录历史。有些特殊的部落甚至会从亡故者身上提取水资源。我不知道，也许这听起来很残忍，但我们——我与你们，都熟悉一套不同寻常的延续生命之习俗。我总是以为，这不是别人教会我们的，是生命本身为我们唱响的。”
圣吉列斯继续走动，翅膀小心地收起，以免无意间触碰到任何满怀抗拒的战士。
“你从哪儿得到了这道疤，伊达马斯？”圣吉列斯问，用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斜着比划了一下。
在风沙之中，圣吉列斯张开双翼，单膝下跪，美丽的脸庞上唯有坚定。
“我们吃我们死去的兄弟，”战士僵硬地说，旋即变得近乎自暴自弃，“吃他们的生肉，吃他们的记忆，保留军团的历史，以及让那些最值得延续下去的灵魂在我们之中重生。”
在他们附近，军团长伊什杜尔·奥苏然主动开口：“正是这样，大人。我从扎林的身上复生。”
“然而，我近日的经历，却反复告诉我，命运也许真实不虚，也许子虚乌有，但它永远不值得信赖，也不值得关注。我们所走的，永远只会是我们选择的路途。
食尸鬼军团在沙尘的簌簌声响中惊讶不已，盔甲呛啷碰撞。他们所惧怕的勒令与誓言从未到达，所预期的堂皇豪言与鼓舞人心的场面话题无处可寻，所期待的惩罚与责备更是未有踪影。他们的心搏动着，从未如此急促而有力。
免费登录后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