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程汇元案
“这里是衍圣公府，你们是什么人，敢来……啊！”
“西厂办案，闲杂人等都滚开！”
胡纶抵达兖州府第三日，在北京朱高煦敕令刚刚下发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对衍圣公府开始了包围查案。
作为孔子第五十九代后人的衍圣公孔彦缙原本还在书房练习书法，突然听到院外嘈杂声不断，皱着眉放下笔走出小院后，便看到了数十名身穿黑色戎装的青壮年正在衍圣公府内来来往往，翻箱倒柜。
他试图阻止，却被西厂的一名百户官直接推倒在地。
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天下居然还有敢对他出手的人。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清官被杀，他们这群人包庇孔府，岂不是说他们是贪官？
胡纶冷脸下令，孔彦缙见状还想上前贿赂，却被力士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胡纶走远。
徐晟这句话说出，许多文官对他怒目而视，但他却依旧厚着脸皮道：
“他们是瞧您出来了，这才假装被我们追着打，实际上之前都是他们在打我们。”
沉吟片刻，朱高炽这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这边坐下，亦失哈便上前为他倒了杯茶水。
不管是实权还是散阶，能出动那么多正三品，而且还都是四十多岁的武官，想来事情都不会小。
想到这里，胡纶不敢想象等当年吉林船厂的那群家伙知道这件事，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现在应该快到喜峰口了吧，最多三四天就能赶回来。”
当他看到两名力士带着一块石刻走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因此，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看着朱高煦拂袖而去，最后无奈将地上的官袍、笏板、乌纱帽给捡起，狼狈离开了武英殿广场。
“找不到证据的，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证据来！”
十月初，程汇元被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庙堂，而衍圣公府被胡纶调兵包围，孔府嫡系、旁系及姻亲等人府邸被包围的消息也很快发酵。
“孔府之人私杀官员都能无罪，那朕身为天子，是不是也有随意射杀无辜官员的权力？”
“打啊，怎么不打了？！”
“不知道，老爷子应该不会管这事。”朱高炽摇摇头。
一时间，孔彦缙汗流浃背，只觉得热血涌上头，面红耳赤，紧张万分。
“估计是悬了……”
孔彦缙至今都不觉得死了一个程汇元是什么大事，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吏员，类似他这样的小小吏员，大明朝还有数十万个。
“就算是西厂，没有驾帖也不得来我衍圣公府！”
渐渐地，广场上的文官们开始朝着殿门和宫门处的大汉将军喊话。
原本打向藩王的子弹，却被孔府跳出来接下了。
武英殿内，亦失哈站在窗口瞧着这一幕不免咋舌：“陛下，若是您再不出去，恐怕要闹出人命了。”
“这群夯货……”
数百名官员跪在武英殿前的广场上，不断为孔府做出开脱。
“你替我手书给我父亲，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够了，此事我已经有了定夺，你们自己把广场上的东西给捡干净，滚出宫去！”
“那……”朱高燧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密集的急促脚步声。
众人气得牙疼，却又拿陈昶毫无办法。
胡纶一句话说出来，孔彦缙便忍不住作揖道：“确实是我的堂侄，不过我们鲜有往来。”
朱高炽还能稍微镇静点，不由得开口询问，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程汇元的背景已经庙堂皆知，这群人估计是来帮忙的。
“你们这是……”
只是现在位置上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那个总是喜欢把事情搞大的朱高煦。
面对他们的话，武英殿内的朱高煦充耳不闻。
朱高煦忽然叫到徐晟的名字，徐晟吓得缩了缩脖子。
只要胡纶愿意帮忙隐瞒，那程汇元的死也可以变成意外。
孔家之所以能一直活的很舒服，恰恰是儒家的先进性。
见状，亦失哈回礼应下，不多时便派人将敕令送往了曲阜。
在他们下跪后，其余武官纷纷下跪，众人抬手作揖，按照约定好的喊起了冤。
武英门阴凉处则是站着两个前来看戏的家伙，而能在皇宫之中看戏的人，除了朱高炽和朱高燧，恐怕也没别人了。
双方渐渐从互殴变成武官有组织的对文官殴打，站在殿门的大汉将军们眼观鼻鼻观心，压根没有出手的意思。
两方之间在呼喊中渐渐有了火气，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总之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了。
孔家代表着圣人之后，他们与儒家本质不是一派人，只是儒家需要他们，而他们可以利用儒家来帮皇权做事。
对此，朱高煦也只能说这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衍圣公，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啊？”
“喊冤！”
这种时候，反倒是徐晟伸着脖子大声道：“依照《吏律》，官吏不得制造苛捐杂税，但百姓也不得抗税，抗税者以家产抵税，此外若是抗税者殴打官吏，依律查抄所有家产，流配三千里。”
他既然推动了工业革命，那就早就做好了从封建统治者转变的准备。
“还不快来……诶唷！”
官员们是不希望孔府倒下，可他们更不希望倒下的是自己。
“陛下，孔府乃圣人子弟……”
“如果有，那是不是日后的历代皇帝无需理由就能擅杀臣子？”
走到武英殿门前，朱高煦便瞧见了整个广场上是上百名武官结军阵追着数百名文官在打，地上散落着断裂的笏板、皮带，被踩得不成样子的乌纱帽和残缺的官袍。
“陛下，臣等并不支持孔笙，也认为孔笙应该依律处置，但臣等也认为不能对孔府严惩。”
瞧着他们离去，朱高炽立马就觉察到了不妙。
随着他们陆续离开，看了半天戏的朱高燧和朱高炽也啧啧几声离开了外廷。
他呵斥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
“朕问你了吗？”朱高煦冷着脸斥责道：
在官员们看来，儒家在这个时代的表现，还绝对算不上落后，甚至具有一定的先进性。
“够了，我问你这些了吗？！”
陈昶说的头头是道，并不以武官的身份来粉饰什么，而是说程汇元将来会是一个清官。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连自己都觉得棘手的事情了，而是连陛下都觉得棘手的事情。
笏板打断了就用皮带，皮带断了就用拳头、用牙。
“程家两代单传，他父亲血战鸡西关而死，原本他能袭正四品散阶，可他并没有，而是想凭借科举来报效家国。”
“你们把这里当什么？菜市口吗？”
“陛下……”
“传令，孔府嫡系、旁系、姻亲，凡是能找到证据的，都给我算入此次案中。”
人群之中，刚刚从西南回北京述职的长春侯徐晟对朱高炽解释。
“殿下，真的要把孔府一网打尽？”
胡纶冷着脸看着孔彦缙，如果不是不允许，他甚至想一刀劈了孔彦缙。
或者说，官员们如果开了这个头，那按照朱高煦的这个思路，日后凡是和皇权作对的官员，皇帝连把柄都不需要抓了，直接弄死完事。
因为这种特殊性，所以只要统治者还是封建阶级，就肯定会用得到他们。
“陛下，孔府存在，可以更方便朝廷治理天下，推倒重来只会让现有的制度出现问题，完全是得不偿失。”
话还没说完，一名御史脸上就挨了徐晟一拳。
一道声音从孔彦缙书房传出，孔彦缙愣了愣，忽的猛然回头。
“来人，调济宁卫将衍圣公府包围，按照族谱与账本包围其余旁系。”
朱高煦冷着脸呵斥，徐晟闻言当即作揖道：
“殿下，是他们先动手欺负我们的……”
“难不成留着他们唱戏？”朱高煦反问亦失哈。
“陛下，若是牵连整个孔府，那天下读书人必然会不平，望陛下三思啊！”
由于明初的科举都要考校骑射拳脚，故此双方刚开始打起来的时候，文官还能隐隐占据上风。
朱高煦隆声开口，原本这条律法是他为了惩治藩王而设计的，甚至他都觉得这条律法在洪熙年间颁布后，第一个触犯律法的人不是齐王就是岷王，可结果居然是孔府的人。
朱高炽和朱高燧被这一幕弄楞了，一眼扫去，这群武官没有一个低于正三品。
随着胡纶背影消失，孔彦缙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好似失去了精气神般。
在他们走后，武官们也趾高气扬的离开了武英殿广场。
虽然他们的人数只有文官的四分之一，但真正喊出声音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比先前文官们的规模大上了好几倍，整个武英殿广场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汉王殿下、赵王殿下……”
“你一个武官瞎掺和什么政务，这里那么多六部六科都察院的官员，难道他们还需要你提醒吗？！”
孔彦缙没想到自家堂侄会闹出这种事情，他上前作揖：“若是沐阳伯愿意替我解除这个误会，日后我愿以沐阳伯马首是瞻。”
这话若是朱棣说，那群臣并不会重视，但如果是朱高煦说，那群臣还真不敢来，因为这位洪熙皇帝是真敢这么做。
“老大，你说陛下真的要牵连整个孔府啊？”
朱高炽一看文武官员的口角之争发展为拳脚之争，当即便拉着朱高燧要躲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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