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天家无情
时光冉冉，只是眨眼间，热闹的暑假便随着时间而逝去。
相较于京城的热闹，南京城诏狱之中的解缙却过得生不如死。
纪纲没有对他用刑，但依旧采取了封闭他视线，将他关在漆黑牢狱之中，无人与他交谈的办法。
这样的办法，让解缙日渐消瘦，脸颊和眼窝凹陷异常。
终于，在天气转冷的时候，解缙突然看到了牢门被打开，刺眼的火光出现在他的面前。
解缙看见了几个月未曾见到的纪纲，他带着几名锦衣卫走入牢狱中，端着椅子坐在他面前，身旁站着四名锦衣卫。
不多时，里面多了一张桌子，桌子摆放着四道荤菜，这让多日不见荤腥的解缙感到了饥饿。
“《宗规》颁布后，伊王府长史王琨按照《宗规》规矩，请来汉中知府谢冉，杖伊王五十杖，圈禁三年。”
解缙被捆绑在木凳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大喊。
江西纸面人口近千万，实际恐怕千万有余。
“许多地方抵抗新政，无非就是因为百姓不了解新政内容，只能通过道听途说来判断。”
官员们自发组织起来，在西角门外跪拜哭庙。
其中比较出名的耿通、陈谔、周新三名谏臣由于弹劾过纪纲、陈瑛、袁纲、覃珩朋比为蒙蔽，陷害无辜，而被纪纲忌恨逮捕。
“我们……”还没走出刚才画面的解缙愣神开口，将他们的关系网，以及日常隐匿田亩、奴仆的人口给交代得一清二楚。
朱高煦对朱瞻壑解释着，朱瞻壑也渐渐明了起来。
纪纲当着他的面，将一根尺许长的铁针放入火炉之中，不多时便见那钢针火红的几乎快要融化。
他们哭泣，声嘶力竭的上疏唱礼，不过却一直没能见到西角门走出朱棣的身影。
“殿下准备从东宫派出三十六名官员，再从毕业甲等学子中选拔三千六百人，最后将他们派往各地，从州府到布政司来铺设报社。”
除此之外，还有各省的理政情况和方向，大明的一些工程和政策方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大明的财政比较吃紧，推行县报需要的资金太多。
朱棣听得很认真，末了才开口道：
朱比朱高煦还要小八岁，如今不过二十四岁就行事如此，如果不严加责罚，一定会再生事端。
“思维多元化，价值观多元化的人就很难被他人怂恿，因为想要怂恿一个人，必须要抓住他在意的敏感点，例如百姓在意的就是土地，而朝廷对豪强富户动手，依附他们手中土地的百姓就很容易被怂恿煽动。”
朱棣摆摆手，亦失哈也连忙回礼告退。
看完了【大明报】，朱棣又看了看大宁、陕西、云南、三宣六慰等地报纸，只是稍微一看，就了解了大明朝的大致情况。
朱棣放下报纸，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亦失哈。
大明朝毕竟是家天下，如果言论放纵过甚，百姓对朝廷不满增加，那他们不满的对象往往都会归根到皇帝身上。
朱棣不搭理他们，他们便也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纪纲将涉事京官处理差不多后，调转方向开赴江西。
只是他前脚把人抓入诏狱，后脚胡纶便将三人释放，纪纲气恼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将脾气撒向了其它人。
朱高煦表面不动声色，爽快的答应了他，但等他走后，朱高煦这才阴沉下脸来：“这厮以为自己那些龌龊我不知道……”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这报纸什么时候能推开？”
不过要是他用江南的官员对渤海进行改革，那又是另一种情况。
只是他想了想，似乎明代的皇帝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少爷脾气，不然也不会培养出那么多兴趣爱好。
朱高煦摆摆手：“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你要是做不了决定，那只能说你不适合做大明朝未来的储君。”
朱高煦看着朱瞻壑的模样，脸色沉稳的同时，不免对他指点道：
“我不会说什么的，纪狗，你别想了……”
“知道了，《南京日报》和大明报什么时候能刊行啊？”
话音落下，朱高煦也沉浸在了奏疏处理之中。
亦失哈解释着朱高煦的想法，虽然朱高煦很想从【县报】开始，但大明有一千七百多个县，规模未免太过庞大。
亦失哈将朱高煦对自己说的话全盘而出，没有一个字的删改。
例如朱棣手中的这份【大明报】，其中写了大明在广西改土归流的事情，还有江西文官与士绅豪强官官相护，把赋税均摊给普通百姓的案件，还有海外昆仑洲开采金银矿，以及南洋和西洋各地官场招募移民的各种政策。
其中，被胡纶捞出来的耿通、陈谔、周新三名谏臣更是额头红肿，声泪俱下。
如果不是朱高煦早早在京中准备好了足够的备用官吏，那恐怕他这几日查案逮捕的人，就足够京城瘫痪。
“容易被煽动是人的特性，被煽动难易度的高低，取决于自身价值观，思想等问题的复杂程度。”
反倒是那些藩王的脾气不小，动辄锤杀奴仆。
“让胡纶盯紧纪纲，他要是中饱私囊可以不管，但必须知道他吃了多少。”
相比较之下，不到三百个府的规模倒是比较能控制。
看样子，他也不像他诗中所写的那样钢筋铁骨……
不得不说，这份报纸要比现在大明所有的【邸报】更全面，面向更广。
朱棣询问亦失哈，亦失哈则是估计道：“大概两年，另外每版报纸刊行时间不同，类似【大明报】是三月一刊，直隶及浙江等布政司报是一月一刊，州府报比较快，十日一刊。”
“有！”亦失哈不假思索道：“伊王就藩汉中后，时常带着弹弓和佩剑，骑马奔驰于郊外，动辄袭击躲避不及的百姓。”
一个时辰后，这本文册已经出现在了朱棣手中。
“既然如此，那以【大明报】为方向，直面百姓，告诉百姓朝廷态度，百姓也就不容易被地方官员和士绅豪强所蒙蔽。”
“还真是牵连甚广……”
这群人有的是谏臣和直臣，但并不妨碍他们现在阻碍了大明朝的发展。
朱瞻壑知道其它报纸铺设的没那么快，但《大明报》和《南京日报》却因为就在脚下而刊行很快，现在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同学们对《报纸》的评价。
这么一想，朱高煦便询问起了亦失哈：“《宗规》颁布以来，有没有人再犯？”
“哼，你以为伱还是解大学士？”
他曾听说过，锦衣卫对待犯人时，会用烧红的铁丝穿进犯人的脸颊，反复穿入，最后搭出一个架子，让人舌头动弹不得，一旦动弹便扯动伤口。
当下江西还未推行新政，因此还是采取定额田赋的税收方式，每年上缴的定额是朱高煦制定的三百万石。
“生为直臣，死当作直鬼，臣等死谏，奏请陛下严惩纪纲、陈瑛！”
朱棣将其打开，这才发现这报纸比较厚，长二尺，宽一尺，上面书写许多内容，左侧用黑框圈起来，上书【大明月报】。
朱高煦能均田成功，主要在于他是用江南以外的学子在江南进行改革，双方根本没有建立利益的时间。
新政推行势在必行，死几百上千个官员，总比死几千上万的百姓要好。
一个炉子被抬了进来，锦衣卫往里添加煤炭，并打开了牢房的通风口。
若是放在平常，能见到火光，能有火炉供暖，这样的日子会让解缙异常开心，可当下的他却如坠冰窟。
煽动百姓是他们常见的手段，因此在稽查过程中，免不了发生流血的事情。
哪怕只是被解缙提过一嘴的官员，也会被锦衣卫缉拿归案。
“年少冲动十分正常，天家身份敏感，得多注意这些。”朱高煦交代着，同时对朱瞻壑说道：
“百姓容易被煽动，主要是不知新政为何物，加上江西之地素来团结，宗族情节较重，因此能引起这样的冲突也不奇怪。”
朱棣沉下心来处理奏疏，不多时却听到了脚步声。
当然，想让江西多交田赋，而且还要减轻百姓负担，那整顿吏治才是正途。
“这么做确实有利于朝廷，但报纸一定得抓在朝廷手中，避免被有心人煽动。”
“我们抓到了几个你们与你们有关系的人，现在你说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过在纸面上，江西的耕地数量是四千万亩，即便亩产一石，新政之后也应该上缴四百万石。
一时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直至深夜都有破门抄家之声。
它的人口体量，相当于北直隶、山西、河南、陕西四省之合。
“这群被煽动的人，要么就是宗族关系，要么就是雇佣关系。”
“佃户的土地在地主手中，如果地主倒台了，他们就会面临无地可种的局面。”
西角门外，上千名京官跪拜，场面比正旦节的大朝会还要宏大。
纪纲进来后就坐在那里，就着肉菜喝着酒，仿佛没有什么想说的。
虽然觉得报纸有用，但朱棣并不认为报纸面向百姓是一件好事。
“春耕结束后，若朱再犯，贬为庶人！”
“荒唐！”朱高煦打断朱瞻壑的话，对其严厉道：
“他们顶着朱家人的名头乱法，若是我们不严惩，那么百姓只会说是皇帝放纵他们，最后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天家身上。”
“行了，你回春和殿去吧。”
当他看到九江府新政推行发生冲突十二场的奏报时，当即便忍不住脾气骂了起来。
借助这个机会，把江西的士绅豪强连带富户全部迁徙，如此便是他们想要煽动百姓都不容易，只要百姓不被煽动，新政推行就不会牺牲太多容易被愚弄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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