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有点费大臣
礼部沈尚书用手按着第六十六号试卷，掷地有声的说：“必须是这份！”
众人又仔细传看了一下第六十六号试卷，便看出了一些关键句子。
“心欲利而口不言利，名为让而实不能让！”
“执政智取术驭，实有与人争利之私！”
“故富强虽著有成书，其弊即在于言利异学，和光同尘！”
“清净不足以治国，其说实误于无为！”
申首辅脸色如常，心里嘀咕了一声“该死的帝王平衡之术”。
难怪吴总宪会举荐这份试卷，明显是与沈尚书针锋相对打擂台。
而且他总觉得，第八十八号试卷里那种“反道德绑架实用主义”的味道，很有林泰来的风格。
一般谁也不知道三鼎甲的具体名次，要保留最后的悬念。
十几名读卷官趋步上文华殿，又一起山呼万岁，心内百感交集。
吴时来亦铿锵有力的对沈尚书说：“六十六号不过是哗众取宠的空谈之作，而八十八号才是经世济用之良言！”
按规定就是只呈上三份试卷，剩下的一等试卷只作为备卷。如果皇帝对三份试卷不满意，才会拿其他备卷来看。
今科天下士就试者五千人有奇，三场拔其由尤者具额以俟宸断，得三百四十八人张之甲榜.”
众人又传看了一遍第八十八号试卷，只见得上面核心几句是：
“过严于义利之辨，而凡有行也，惟其义焉，然犹务为表暴而形迹之必存，惟恐一毫之涉于利也；
所以双方其他人纷纷下场，唇枪舌剑的激辩起来，冷寂了两天的文渊阁终于热闹起来了。
站在这里看试卷的，都是大学士、九卿、翰林学士级别的人物，对文字敏感性已经炉火纯青。
为了清流势力的荣耀，为了礼部尚书的尊严，今天要拼尽所有力量，将意志投射到殿试皇榜上，不惜一切代价！
万历皇帝没想到交锋竟然这么激烈，一时间也有点迟疑。
然后好事做到底，把反清流的第八十八号试卷剔除出来，扔给了沈尚书，回头放回备卷里。
万历皇帝也是受过完整教育的，迅速把所有试卷浏览了一遍，尤其是那些被标准出来的优秀句子。
突然遭到严重打击的麻木感过去后，被万众瞩目的沈尚书终于撑不住了，一时间怒极攻心，嘴角渗出了血迹，身体摇摇欲坠。
申时行虽然为人表面宽厚和蔼，但在能出手的时候，绝对不拖泥带水。
这个在试卷里反清流的八十八号，居然是顾家班的高攀龙！
君臣看到真相，都惊呆了！
林泰来小作文黑首辅，高攀龙小作文反清流，这是什么魔幻的老六剧情？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会玩吗？
最魔幻的是，沈尚书是林泰来的“举主”。
万历皇帝亲自动手拆开了状元试卷的弥封，低头看了一眼，表情有点懵逼，下意识的惊呼道：“直隶苏州府吴县林泰来？”
堂堂一个礼部尚书，被申时行这帮人在科举事务上骑脸输出了这么久，如果不给点反应，真把老虎当病猫？
你申时行已经连续把持了南直隶解元和会元，难道还想继续把持殿试？
大臣们已经好几個月没见到皇帝了，今天可算能一窥天颜。
足足吵了半个时辰后，忽有太监抵达文渊阁，询问道：“皇上已经御临文华殿，为何还不见试卷呈上？”
万历皇帝在黑了首辅的六十六号和反清流的八十八号之间，反复斟酌了一会儿。
申首辅侧头轻声呵斥道：“沈鲤！你逾越规矩了！”
皇帝终于提起笔来，在黑了申首辅的第六十六号试卷上写了六个字——第一甲第一名。
这个第一甲第一名，就是俗称的状元了。
如果不是沈尚书赌上了一切，不惜犯规把六十六号试卷带到皇帝面前，林泰来就没可能再得一个第一名。
这可就有意思了，六十六号试卷黑了首辅，八十八号试卷反了清流。
这第八十八号试卷的思想相对就比较“实用”，差不多就是“多谈些问题，少谈些主义”，别搞道德绑架的意味。
但是，这次显然是个不正常的殿试，太多不合常规的地方了。
科举考试有时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谁说八股文是僵化死板、不能表达自我思想的文体？
要知道，前三份试卷是要直接呈给皇帝看的，谁都不想让对家文章被放到皇帝面前。
结果你沈鲤自己又私自偷偷带了一份过来，简直坏了几百年的规矩！
沈尚书不理申首辅，只对万历皇帝说：“臣所言皆为实情，恭候圣裁！如果犯规，甘愿领罪。”
但申首辅一个党羽，左都御史吴时来站了出来，举着另一份试卷说：“我以为，第八十八号试卷更佳。”
一直到金殿传胪大典上，才会拆开前三名试卷，露出三鼎甲的真名和对应名次。
这第六十六号也不知道是清流势力哪个后辈小弟，顾家班的高攀龙？叶茂才？薛敷教？回头在官场上慢慢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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