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相惜《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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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相惜

雍丘城门大开。
薛白策马穿过城洞,很快就见到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官员往这边迎来。彼此还未见礼,他便知这就是张巡。
因为薛白还从未在旁人的眼睛里见到过这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张巡显然是一个内心极有主见、且不容易被外界所干扰之人。
但另一方面,他并不死板,相反,甚至有些洒脱、不拘小节,比如见礼时他没有一板一眼地叉手行礼,只是稍稍一揖,之后便以热切、真诚的目光看向薛白,毫不掩饰他对收复雍丘、迎来援军的欣喜。
不像旁的官员喜欢展现自己,张巡见到薛白这个一方太守,寒暄之后首先做的就是引见了身后的几个将领。
说是将领,其实大多都只是一些县城中的巡捕、兵丁,官职最高的就是淮阳军的郎将雷万春,也是这次夺下雍丘的功臣。
薛白耐心听着,并不因他们官小位卑而有轻视,末了,还看向张巡身后身披盔甲、气势不凡的两人,询问他们的名字。
“带我去。”
唐军诸将纷纷回城,各报斩获,其中,张巡所率县兵斩获首级虽是最少,但竟是赶回了百余头牛羊。
“当得。”薛白拍了拍南霁云的肩,“男儿不怕出身低,时值变乱,正是挺身而出、建功立业之时。”
“正是。”
忽然,另一杆摇摇晃晃的旗帜落入了他的视线,是令狐潮。
薛白问道:“若是佯退,实设下伏兵又如何?”
明堂第三层乃天子祭祀之所,曾经供奉着武氏先祖与李氏先帝的牌位,武氏先祖的牌位早已拿掉了,如今李氏先帝自然也要被请到别处,却有五方天帝神位不能乱移,即青帝、赤帝、白帝、玄帝、黄帝。安禄山又有自己的信仰,得人提醒,得重修明堂,才能把他信奉的祆神也移入明堂。
身后忽响起一娇柔的呼声,薛白转头看去,只见是个荆钗布衣的女子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那,之后,张巡便回过身走了过去,颇温柔地与她对答了几句。
“你怎过来了?”
薛白上下打量了他们,赞道:“都是好壮士,大将之才。”
事实又证明张巡的判断是对的,叛军根本无心应战,但也没想到唐军会死缠烂打地追杀不止,直追了十余里,叛军终于大溃。
“小人是运河上的操舟人,原本连名字都没有,就叫南八,还是县尊为我起的名字。”南霁云颇实在,道:“当不得大将。”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地图。
“他们并非将领,这是南霁云,我起兵讨逆时,他在真源玄元皇帝祠前第一個响应我,我嘉其壮勇,欲举荐他为将。”张巡回身引见了左手边身材高大的一人,抬手引出右边一个,道:“这是姚訚……”
他则走到薛白身旁,道:“太守,贼欲以离间计乱我军心,可否容我压他气势?”
“安禄山为稳定军心,自是不可能说的。”薛白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潼关战事如何了?”
他迫切地需要得到情报,无非是两个办法,一是打响旗号,等待他的人把消息送来,但如此也势必吸引来叛军与朝廷的批捕文书;二是尽快杀向首阳山,亲眼看看局面如何了。但不管是哪个办法,都被萦阳、开封、陈留的叛军堵着道路,必须得将其击败才行。
“令狐潮在那里!”
他看透了这些权欲熏心之人,只要有权力,他们从来不会缺妻子儿女,因此自私自利,肯定是捱不住酷刑的。
他需要张巡等人辅佐颜杲卿继续打着他的旗号坚守雍丘、佯攻陈留,而他则与王难得领一支精骑,穿小路直奔偃师。
“是我在问你话。”薛白道:“安禄山是如何寻访到李遐周的?”
“我若没记错的话,高尚是你的女婿吧?”他遂换了一个话题。
他们这些大唐的忠臣只要坚守到叛乱平定就是功臣,而他只会被清算,他务必尽快拥有更大的声望与权力。另外,李琮终于被封为兵马大元帅了,薛白希望能尽快联络到哥舒翰。
令狐潮遂稍做了解释。
“叛军攻城不下,士气低落,已无战心,我等岂惧伏兵?”
说着,他点了点地图上的潼关。
南霁云拍马便追,同时张弓搭箭,刻意压低箭矢,连着几箭鱼贯射出。
到时,只要首阳山还在坚守,那薛白或可提兵东进,与颜杲卿、张巡夹击河南诸郡;或可偷袭洛阳,联络哥舒翰,夹击陕郡。
“谁主持的此事?”
“太守,既有大胜,今夜犒赏将士们一番,如何?”
更为难得的是,张巡一直以来都是任文职,从未打过仗,偏有这般独到的见解。
“元月初一,是他的生日。”令狐潮道,“明堂还要稍作改建,让则天大帝供奉于明堂上的五神愿意接纳祆神,共佑他治天下。”
“元月初一。”
薛白摇头,转身往外走去,同时向姜亥招了招手。
薛白又问了几句,令狐潮对洛阳之事也就知道这些了。
“那是张县令的妾室,名唤莹娘。”贾贲道,“近月守城以来,她常常在军中缝补,太守也许见过几次。”
毕竟对叛军而言,眼下最关键之处在于攻下潼关,精锐悉集于潼关,无暇东顾。
“大燕?已经建国了?”
“放你回叛军之中,你大可继续当你的高官。”薛白停下脚步,从令狐潮最感兴趣的话题聊起,“安禄山没许诺赐你一身紫袍?”
李遐周跑到安禄山身边,此事坚定了他的某种决心。
人头滚滚落下城头,无言地述说着战争的残酷。
“不知,忙大事尚且不及,谁关心你那一点别业?”
高尚的威胁越大,他的价值也就越高。
“他妻子早亡,前两年纳了这侍妾,很是喜爱啊。”
薛白正与姜亥对着地图在低声商议着什么,闻言回过头来,目光闪动,问道:“张县令可是想出城追击了?”
“平原太守颜公,讳杲卿。丈人,这是真源令张巡。”
此时光武军已有大半进入城中,薛白遂领着张巡过去与诸人相见。
薛白引着他们进了县衙大堂,走到地图前。
颜杲卿更是开了个玩笑,说薛白是他的养女婿,故而没成为他的忘年交,张巡却必须与他为友。
薛白至今也见过一些名将,各有不同,王忠嗣用兵统筹全局、擅于驭下;王难得悍勇无双,锐不可当;张巡却与他们不同,心志虽坚定,战术却十分灵活。
随着这句话,有叛军骑兵上前,将一支利箭射向城头。城上守军不管原由,当即张弓也向他射去,他连忙狼狈逃窜。
不等薛白想出办法攻打陈留,叛军却已先行一步攻到了雍丘。
末了,他心中不由感慨道:“真是利器。”
“想起来了,常跟在张县令之姐陆家姑身后,倒不知是张县令的妾室。”
“嘭!”
“可。”
张巡却有些不同的看法,道:“坚守固然不错,更宜‘守中有攻、以攻代守’,叛军虽五倍于我军,必是诸将合兵,互不统属,号令不齐,今若趁其立足不稳,出其不意击之,必然惊惧,贼势小折,则城更易守。”
张巡道:“叛军既退,我军若乘胜追击,必有所获。”
凭借千里镜,他方才观察到了一些异样,遂大步赶上城楼,到了薛白面前,道:“太守,我推测叛军要撤了。”
“此为圣人之旨意,府君举兵,皆为薛白之迫害逼迫!今圣人所命河北招讨使贺兰进明已发文书搜捕薛白,你等听命于他帐下,岂非违旨不遵?!”
“太守只管吩咐。”
薛白却根本不在意,问道:“首阳山呢?他可拿下了?”
“令狐潮妻儿尚在城中羁押,可当众斩之。”
他们走得稍远了些,之后的对话便听不到了。
“东平郡王相信李遐周所说的真龙天子就是他,因此非常欢喜,加他为护国真君。”
别的不说,薛白在雍丘已待了一段时间,看过官账与令狐潮的私账,知道仅仅是他每年都有从运河上调走数艘粮船。
计议既定,薛白遂开始布置,由王难得、姜亥、李择交、马相如、刁万岁各领一千人出城突袭,张巡自告奋勇,愿领真源县兵出城,好让王难得在城中随时接应。
“这是云中军使王兄难得,是我们的先锋大将,曾于万军之中一枪挑下吐蕃王子……”
说话间,薛白忽停顿了片刻,更郑重地把张巡拉到了另一人面前。
“我一定不辜负太守厚望!”
于是,叛军才退,雍丘城立即城门大开,唐军袭卷而出,追着叛军杀了过去。
“一个道士。”
“他如今在何处?”
“嗯?”
很快,令狐潮的妻儿便被带上城头,站定之后,城上呼喝令狐潮看清楚,然后,刀斧手举起刀,利落地斩下。
令狐潮回过神,目露疑惑,喃喃道:“你如何知晓?”
一场变乱,倒显出这个真源县令极为不凡的名将天赋、兵法造诣……
“我等之所以有此大胜,除了叛军攻城不下、士气低落之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目前来攻雍丘的并不全是范阳精兵,只是以少量边军扩充的叛军,那叛军精锐在何处?这里。”
建明堂者信佛,改明堂者信拜火教,掺和此事的却是个道士,难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巡杀敌甚少,让太守见笑了。想必叛军必围困雍丘,断绝交通,遂驱了些许牛羊,聊添粮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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