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南下剿贼
终于等到了突围的时刻，贺兰进明披上威风凛凛的盔甲，对着镜子里儒雅俊美的形象看了良久。
“阿兄不必紧张。”贺兰至嘉道：“若真是被史思明擒了，大不了便降了他，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住口。你我祖上历代皆大唐忠臣，岂可忘国危而谋身？！”
贺兰进明义正词严地喝叱了兄弟，伴着盔甲铿锵的声音大步往外走去。贺兰至嘉则心想道，不论兄长是何心意，若真遇到危险，他哪怕拼着被责怪也一定要保全兄长性命。
至于背叛社稷、为青史唾骂，罪名他担。
兄弟俩各怀心思，赶到了城中校场，他们麾下的三千余北海郡兵已经列队待发。
为首的将领名为马相如，是青州人士，名字比司马相如只少了一个“司”字，形象却完全不同，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由此史思明的主力已经撤了，留下的兵力要应对唐军的突围就比较吃力。肉眼可见地，随着旗帜摆动，绝大部分的叛军都在向西面包围过去。
那柄“史”字大旗下，史思明神色冷峻地跨坐于战马之上，盯着远处的旗帜，微微有些诧异。
云中城处于边镇，乃河东劲旅，远不是常山、平原、北海三郡兵马可以相提并论的，也只有王难得能镇住。而镇住之后，这支兵马就能够很好地带动它的同袍们。
只听河名“徒骇”，便知河水难驯，乃是大禹疏通的九河之一。
贺兰至嘉已是气若游丝，但想到今日被李择交陷害，呕着血也要骂道：“阴险小人……真该杀啊。”
贺兰进明附耳去听，听到了几句诗，是他写的诗。
就好像一柄枪，云中军就是它的枪尖，足够坚硬、锋利。
“你对朝廷平叛没有信心吗？”薛白问道：“昭昭大唐，平定不了一个杂胡的叛乱不成？”
“喏。”
两百余骑的机动极为灵活，兜了个圈调整方向，绕过北海郡兵的阵列，向南逃去，此时三千北海郡兵还臃肿地杵在那儿。
王难得狠狠地刺出了他手中的枪，马蹄踏在叛军的盾牌上，向前，踏碎了一个叛军士卒的胸骨。叛军像往常一样正在掘地，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個措手不及。
叛军中有士卒吓了一跳，以为是唐军竟还有炸药的，抬头一看，才意识到是真的要打雷了。
“杀嘞！”
“他们在浮桥上！”
终于有北海军的将领留意到他，连忙赶上前相救。他们挤上前，勒住战马，不让马踩住这对兄弟。
这是贺兰进明被围困以来第一次出城，他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到无比的自由。
“君不见岩下井，百尺不及泉。君不见山上蒿，数寸凌云烟。”
今日守军所有的动向其实都在史思明的掌握之中，他确认了守军佯攻西面，实则向北突围，方才收紧包围圈。
“啊！”马相如道：“原来是这样！”
史思明喃喃自语着，目露思索之色，偏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下令道：“把信使带来，我要亲自问话。”
他之前没得到贺兰进明的命令，一直魂不守舍的，此时才终于打起精神来，挥动大旗，敲响战鼓，并且让士卒们大声喊杀，好在大雨中确认他的方位。之后，挺起长槊就向前杀去。
很可能薛白与颜杲卿等人是脱离不了了，但要怪只能怪他们名声太响，非要抢着号召河北诸郡、贪图盟主的威望。
“追！”
“伏兵？！”
“将军，唐军从南面突围了！”
李择交派出的探马正在迅速回奔，队伍停了下来。
前几日的夜里，有常山来的信使借着夜色的掩护跑到平原城下，被守军接应进城了。他便预料到只要假装撤走大部分的兵马，守军认为他退兵了，必会突围，他遂藏兵于城外树林，散出大量探马，等着守军上钩。
“快快快！”
率先杀出的依旧是王难得，名将的能耐并不仅是他武力有多强，还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他到了任何军队士卒们都对他服气，能让他如臂使指。
作为先锋赶到的是平原将领刁万岁，翻身下马之后，用力搓了一把满是泥巴的脸，喊道：“让颜太守先过河！”
“阿兄！”
“为何？”
一场雷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兄弟们莫乱，听好了，薛太守已经突围了，在前方夺了浮桥，我们去与他汇合！”
“让你老实交代！”
很快，一杆“史”字大旗出现在了视野当中。鼓噪四起，叛军从树林里冲出，往这边涌了来。
在这风雅的大唐盛世，他阿兄是最风雅的人之一，本不该上战场。
情况危急，不断的催促迫使着北海郡兵没时间多想，不过脑子地，继续追着李择交的旗帜。
平原郡兵显然更熟悉地形，贺兰进明遂再次下令强调让北海郡兵随着李择交的旗帜。
傍晚时分，有尸体砸入河中，很快被卷走，无影无踪。
李择交与一个个北海郡兵擦肩而过，不停大喊。
贺兰至嘉不理，打了个滚，在马腹下爬向贺兰进明，喊道：“阿兄，他们要害你，降了吧！”
马相如很快有了主意。
“你们可看到太守嘞？！”
“什么？！你……”
“报！”
“这……他德高望重，乃皇室姻亲之后，忠于圣人。”
“快！渡河！”
“嗖。”
“嘭！”
贺兰进明从满是血泊的泥土里爬了起来，抱起贺兰至嘉，道：“走。”
“将士们先过。”
“说一个不好的消息，洛阳失守了，这也是史思明去而复返的原因。”
“说具体的路线。”
“刁将军再去来不及了。”薛白道：“我已命姜亥断后，尽可能救援李择交。”
薛白却话锋一转，道：“可史思明必然也知道这些，他很可能会在我们渡过黄河之前赶上来。我们若从东南方向走，难保不会被他追击。”
“好！”
说到这里，诸将皆喜，认为可以走济南。
薛白提起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城洞长三丈五尺，幽暗而狭窄，驱马穿过城洞，踏过护城河吊桥，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泥土的气息与夏日的炎热。
“喏。”
经历了一日一夜厮杀的唐军们驻足望着那滔滔的河水，回过头，南下。
“人生相命亦如此，何苦太息自忧煎？但愿亲友长含笑……”
“喏。”
史思明没有立即作出应对，因为唐军不该去南面，这很可能是为了救援贺兰进明而使的诈。
“为何任命贺兰进明为招讨使？”
贺兰至嘉横眉倒竖，道：“薛白中计了，范阳留守贾循叛乱只怕是假的，是史思明诱我等出城的计。”
大河迅速吞噬了浮桥，以及桥上的叛军。
但因为与主力隔得太远，他们奔了三十余里之后，在傍晚时分还是被包围住了。
“阿兄，你不能死，降了吧。”
爬着摇摇晃晃的木梯，登上城楼最高处，放眼可望到天与地的交界，也可远远看到城外四个方向叛军的调动。
马相如听了也是跃跃欲试，他以前横行青州，总觉得自己豪横得不得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但这次还真是被史思明军中一些将兵打怕了。
“史思明？！”贺兰进明不敢相信，惊道：“他为何还不去范阳？！”
贺兰进明大为错愕，看向李择交，问道：“你做什么？”
“报！”
“可还顺利？死伤多少？剩下的粮草带来了？”
如此，北海郡兵便知道了他们将领所在的位置，吆喝着随着他的方向冲杀。
“快撤。”
“王师在此！北海郡的袍泽这边走！”
一切都依照贺兰进明的计划在进行着，他遂不停督促着北海郡兵立即带走城中所有的战马，随李择交出城。
若依他说，都不必突围，追着史思明杀过去才叫英雄。
“不，我们世代忠臣，断可不降贼……我们的家业在京兆府。”
“面授何机宜？”
因贺兰进明的金色盔甲引起了叛军的注意，一支利箭顿时射中了他的马匹，伴随着“咴”的马嘶，他摔倒在地，当即受伤不小。
“我等凭本事打下来的洛阳，如何是薛白纵容？！”
“兄弟们！”马相如拉长了声音，以他那山东大汉特有的热情重重扬手一挥，“杀贼立功讨婆娘嘞！可中？！”
“报！将军，唐军抢夺了我们在徒骇河上的浮桥……”
“我与颜太守之所以带你们南下，为的就是立功。”
因此，他并不想集兵围剿这支兵马，以免薛白从别的方向逃脱了，毕竟，薛白远比贺兰进明值得重视。
叛军从夜色中一直追杀着唐军，直到次日天明，终于听到了前方愈来愈响的水流声。
战鼓突响，平原县西城门大开。
随着叛军被杀败，唐军迅速占领了河上的浮桥。
“依你便是。”
“太守！”
在平原县以南六十里，一条大河，波涛汹涌。
号角声愈近，李择交懒得多说，当即吹响了撤退的哨声。
没等到回答，他们已经看到前方的树林传来一阵躁动，有烟尘从树林上空腾起。
下一刻，有二十余骑兵包围了过来，包围住了他们。
贺兰进明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兄弟俩便驱马上前赶向李择交，一边高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唐军杀来了！”
“噗通。”
“传令下去，跟上李将军的旗帜！”
“老马。”贺兰进明招手让马相如到近前，道：“依前日所说，李择交会带着平原郡兵与我们一道走。”
“继续探！”
马相如还在想着立功的事，闻言愣了一下，但本着对太守的服从，还是应喏，观察好了敌势，下城楼向各个校将们传令。
“追！”
“跟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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