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人如狗《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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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人如狗

快到傍晚,一个名叫庞小二的叛军士卒倚在树杆下打了个盹,睡梦中紧皱着眉头,表情显得有些拧巴。
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他从噩梦中惊醒,倏地站起,不多时,几个同袍已骂骂咧咧地从树林里出来,四面八方都有。
“啖狗肠,找到小舅舅没有?”
“队正找到了。”
庞小二还以为他们找到薛白了,转头一看,只见队正孔让手里正提着一只野兔的耳朵,一边道:“那位薛太守不就是一只兔子吗?”
士卒们顿时一阵嬉笑。
大哭了一场之后,她重新走向小桥,要去把她的男人也拉回来安葬。
方才还一往无前的热闹攻势顿时停了下来,众人都惊呆了,盯着地上的半截尸体发呆。
下一刻,异变突起。
“不论如何,他必要往西去。”田庭琳道:“我还防了他一手。”
“怎么回事?”田庭琳脸色难看,“大军五更就要拔营,将军还在等消息!”
见此情形,他军中的掌书记也上前,小声道:“田将军,只怕不太对。薛白有此天雷地火之利器,突围不难,缘何龟缩于小小一南白村?”
她俯身看着黑暗深邃的河面,希望它能洗掉自己身上的污浊。
“那就帮她藏好吧,盖上,哈哈哈……”
孔让分明人数占优,但心中先怯,好一会才想起吹哨,他慌张地把哨拿到嘴边。
“来者何人?对旗号!”
“轰!”
“我说呢,西面如何这般安静,将军原来是围三阙一,西边还有伏兵吧?”
哨声才起,陌刀已“唰”地劈下,从他脖颈斜斜劈了进去。
孔让一手执着火把,一手执着缰绳,看向前方那才搭好的桥,心有余悸,转头看了眼,喝道:“庞小二,你先过!”
“啖狗肠,别废话,好好找。”
“好吧。”
那一下用力过猛,她也摔在地上。
正准备纵身一跃,忽然,西岸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他头上剧痛,背后的刀却没有再劈下来,他见这么求饶有用,才确定来的不是他的同袍。
南白村中,火势愈大,血光四溅。
庞小二伸手挡住,捉住她的手,拼命把刀往她脖子上推去,两人由此搏斗了起来。
身后的树林里响起一阵扑腾声,有突如其来的动静把鸟儿们惊飞了。
“来人!”
就在这个刹那,那柄刀已经重重压进了他的脖颈当中,血涌出来。
架在火堆上的兔子一点点被烤焦了,皮肉由金黄渐渐变成了焦黑,最后,连骨头都被烧成碳。
孔让一本正经地点头道:“等我们把薛白拿了,煮了他的肉一人一块吃,也就能让美妇人们轻易看上我们。”
对方没有应答,纷纷驻马,调整队列,让马匹休息。
他四下一看,西面最安静,于是向西面逃去。感到身上的盔甲又重又不方便,干脆把盔甲也脱下来,顿时感到轻松不少。
过程中,邓四娘其实瞥到了另一批人,她知道他们是那个薛太守的手下,她没敢近前,隔着一段距离,目睹了他们对叛军的突袭。
庞小二顾不得回头,径直求饶道。
她已经回过家了。
“一间间搜!”孔让走在后方,催促道。
远处的轰隆声传来,再次引起了士卒们不小的骚动,田庭琳却是早有预料。他知道薛白一定还有火药,但火药总是有用尽的时候,用十几二十个士卒的命去消耗,值得。
“那里有人!”
当然,这么做也是为大局考虑。因为太原没有拿下,而且李光弼被薛白引荐为了河东节度副使,那么若不擒杀薛白,这个河东太守就很有可能往太原去引来援兵,杀回常山,截断大军的后方。
“我饶你,谁饶我的孩子。”
庞小二原本不属于这一队,他的队正聂平虏与孙让起了冲突,被卢将军杀了,他才被编到孔让麾下。经历这一切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邓四娘跑出树林,迫不及待奔进村中,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绊倒她的是地上横着的两具尸体,是她认识的邻居。再往前走,她男人的尸体就趴在小桥边。
他们很快策马而去,留下一堆篝火还在烤着野兔,一点点将那皮肉烘成了最诱人的金黄色。
孔让遂带着部下们烤兔子吃,火才生起来一会,那频繁而尖锐的哨声已再次响了起来,很快有骑兵从远处奔来,喊道:“薛白已进入南白村,立即前往包围!”
火光通明,像是太阳从西边升起。
邓四娘当时就有了求死的心。
跑着跑着,前方水流声愈发近了,南白村就在滹沱河畔,前方正是河水拐弯之处,还有一片颇大的湖泊。终于,他看到了一片波光粼粼。
更多的火把被点燃,火光又更亮了些。
火苗炙着兔皮,油脂被烤出来,发出“滋滋”的声音,孔让看了,道:“等我们吃完了再去,来得及。”
有一个校尉在试着控制局面,喊道:“都别乱,列队,列队!”
虽数百人,却像有千军万马只为她一人而来。
小桥轰然炸开,桥上的两名骑兵在一瞬间连人带马被炸为碎片,而已经冲过桥的骑兵中也有两人被高高掀起,摔在地上,成了两瓣。
庞小二只好下了马,拉着它过桥。这次没有遇到爆炸,他到了对岸,往前走了十余步,见到前方趴着几具尸体,这是他的队正孔让带人杀的。
这是第三次爆炸,造成的伤害却绝非前两次可比。数十个叛军士卒混乱地挤在一起时,炸药在他们当中爆炸了。
孔让饿得前胸贴后背,本以为今夜只需要包围村子、防止薛白逃窜就好,但在入夜之后,田庭琳亲自赶到了。
孔让好不容易安抚住受惊了的战马,回过神来先骂一句粗话发泻心中的恐惧,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湿透了,全是被冷汗浸的。
这村子算是大的,屋舍都是用黄土砌成,小巷两边就是坑坑洼洼的土墙,火把一照,能看到墙上的蜘蛛网,前方狭长的道路却还是一片漆黑。
一丝愧疚浮上庞小二的心头。
就像是说好了要去打猎,临出发时却成了“去,把那只老鼠捉了”。
小船不停被河水冲着往下漂。
“拿下她!”
他很严厉,且另外还带了两百人,当即命令这两百人拉开包围,其余人进村擒杀薛白。
忽有人喊了一句,众人定神一看,果然有人正在下方的河滩边奔跑。
田庭琳皱起了眉,意识到伤亡只怕要比预想中还要大。
孔让也射了一支箭,可他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手抖得不成样子,箭矢最后直接飘进了河里。
赶到后院,她看到水缸上方放着两块大石头,当时就愣住了。扑上前,一把将那石头推掉,连着水缸的盖子一并推在地上。
庞小二甚至还未看清敌人的脸,已被推得丢掉了武器,他干脆不管不顾地往前跑,此时才留意到好几处都在喊“在这里!”
整個南白村由静到动,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四面八方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鼓噪起来。奔腾如雷的马蹄声、传递信号用的号角声,以及各种吆喝声。
急于求成的搜捕,只怕会有不小的伤亡。
其中也有士卒想殊死一战,奈何这种地势下,只有被推搡着的份,但凡逃得晚了,那锋利的陌刀毫不留情便劈了过来。
“快,射杀他!”
他眼睛瞪得几乎要炸开来,接着便与她对视了一眼,当即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烈的恨意,就在这个瞬间,他猜到了她是什么人——那两个死在他刀下的孩子的阿娘。
“你杀了我的孩子!”那农妇咆哮着,一刀劈下。
“不行!将军有命,即刻前往,不得耽误!”
庞小二不会泅水,听着远处的杀喊声,沿着河一直跑着,渐渐跑不动了,正绝望之际,见到了一艘小船正泊在河边,他连忙跑上去,伸手去解缆绳。
他是第二支要冲过小桥的队伍,离那被掀飞的人只有十余步远,清楚地看到那披甲的身体是怎么被撕碎。盔甲的碎甲还弹伤了他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士卒,那士卒鼻子被削掉了半截,惨叫不已,触目惊心。
田庭琳忽然抬起手,打断了幕僚的说话,道:“你听。”
但薛白的人马已经开始冲锋了,人数不多,却像一柄尖锐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捅向了田庭琳的心脏。
“嘘——”
哨声此起彼伏,仿佛满村都是薛白。
“将军又遣兵来了?”
相比于这种顾虑,损伤一点士卒,尽快除掉一块心病,这样的代价是田承嗣完全承受得起的。
庞小二踹开一个屋门,看到里面趴着一个孩子的尸体,当即一愣,感到背上凉飕飕的,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沁出。
乱世来了,像是一道巨浪拍下,把他们这种小鱼小虾狠狠拍烂。
“哈哈哈,也是。”孔让大笑起来,“兄弟们,那村子我们去过,今日就再去一趟。”
“就在河边!”
也正是那时,她看到了一队士卒持着火把、牵着马过了重新搭好的桥,其中有几人的面容让她一看就涌起仇恨。
“真的,我北上从军,是想为国戍边,聂队正和我说‘不教胡马度阴山’,我真不想叛乱,他们逼我,逼我……”
“他们放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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