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叶公好龙《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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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叶公好龙

杨国忠的私宅中,“啪”的一声响,大印盖在了一封调令上。
太原尹,这官职是在开元十一年从“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改来的,理论上的主官是并州大都督,也就是北都牧,但太原是大唐龙兴之地,北都牧长期由亲王兼任,乃虚职,由长史、也就是太原尹代行权职。
“拿着吧。”
杨国忠目光看去,见了杨光翙对这调令垂涎欲滴的样子,笑道:“口水擦擦,莫把它舔坏了。”
“谢右相!下官死也不会忘了右相提携之恩!”
“你这个‘翙’字不好写啊。”杨国忠道,“这太原尹的任命,前阵子薛白劝我在‘光’字后面写一个‘弼’字。你可知区别在何处?”
杨光翙一愣,念了“光弼”二字,才明白这是说差点要任命李光弼为河东节度副使兼太原尹。
既彼此心知肚明的,薛白也坦荡,道:“举荐李光弼到河东,我与阿兄通气的时间可不晚了吧?”
但元结却不是只着眼于功名之人,思忖了片刻,倾身向前,道:“我听闻王节帅病逝了,此事如何回事?”
“当时,臣风闻圣人要召安禄山回朝任相,不及核实,径直入宫反对此事。”杨国忠道,“但不知为何,此事还是成了真的。臣思来想去,或是有人想逼反安禄山?”
他累了,不愿再周旋于其中,试图去影响他们以改变局势。
他如今虽在选官,对河东各地的情形却不甚了解,对答不出,正为难之际,脑子里却想到前几日收到的一个消息,遂道:“回禀圣人,常山郡太守裴玉书病辞了。”
李隆基笑了笑,道:“还是那多管闲事的性子,不必理会他。”
薛白在兴庆宫外等了一会儿,听得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去,杨国忠已赶到了他的面前。
“据线报,安禄山准备往太原。”
“嗯。”
“此事我记下便是。”
“圣人还在见杨国忠,正谈今年上元节之事,恐是不会再召见你了。”
这已是当今天子在位的第四十一个年头,天下太平。
杨国忠与这宦官更熟悉些,连忙上前几步,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金叶子递过去,动作行云流水。其后,他与那宦官低语了几句。
喊声传到了后方薛白的耳中。
他已在解县有些年头了,起家官是解县县尉,迁县令,一直都是围着这盐湖打转。无奈何,满县百姓的衣食,全都系在这些盐上。
薛白没料到他是这般反应,问道:“为何这般惊讶?”
杨国忠往日以为安禄山是条狗,拿棒子想打狗,结果却发现这狗成了虎狼。当然只好一反常态了。
“那还是来见我这个老阉奴的不成?”
想了一会儿,杨国忠回过神来,便听李隆基问他何处有阙额。
他想了想,道:“臣始终为圣人考虑,此前提醒圣人,乃出于防人之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一些人试探、逼迫安禄山过甚,却是存了害人之心,害人之心不可有。”
“再送阿白一句千金之言吧。”杨国忠叹道:“我等为官,要探听各种消息不难,难的是辨别消息的真伪。”
但奇怪的是,分明是薛白先来的,当先被召入殿中的却是杨国忠。
薛白做事雷厉风行,既是做了决定,道:“此事务必要快,还劳高将军留心河东何处有阙,贬官亦无妨,我年节前便启程。”
薛白早便意识到彼此有了分歧,所以独自前来兴庆宫,根本就没有要说服杨国忠的打算。
“哈哈哈,阿白也在?今日何事求见圣人啊?”
安禄山要造反的话题说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中叫嚷得最厉害的就是杨国忠,偏他此时表现出来的反应倒像是初次知道此事一般。
“等着。”
杨国忠竟然惊呼了出来,满是诧异地问道:“你是说……他真要反了?”
薛白见他还是这副毫无警觉的模样,问道:“可知安禄山故意经太原,意味着什么?”
“伱啊!”
忽然,风把窗户吹开,“啪”的一声响,之后有风雪灌了进来。
李隆基转过头,问道:“如何?那竖子何事要觐见。”
“怀柔、安抚不是长久之计,安禄山之所以必反,不仅是他个人的野心,而是形势所致。”
杨国忠惊疑不定,踱着步,下意识啃着大姆指,完全没了宰相的风度。
“圣人英明。”杨国忠应了,又道:“对了,薛白今日也是为此事而来,臣与他在兴庆宫前拌了几句嘴。”
杨国忠意识到安禄山真有可能造反的第一反应却是责怪薛白,抬手一指,焦急道:“你把他逼得太狠了!休以为我不知,一开始召其回朝拜相的传闻是你放出来的吧。我早便说了这是个馊主意,不该多此一举,眼下如何是好?”
今日来之前,薛白心里有一个想法,当时他还不确定,此时却逐渐清晰起来。
“这里是河东,最在意此事。”
杨国忠听得圣人岔开话题和他闲聊了几句,知道圣人这是认同他的,遂大胆地提出了他的建议。
君臣见礼之后,李隆基问道:“你一直与朕言,安禄山有反心,原由何在?”
高力士不敢打搅他们,小心翼翼地站到了圣人旁边,端起酒壶,往杯子里斟了酒。不想,还是弄出了琅珰声响。
这话说得十分委婉,李隆基便追问道:“如何为朕分忧?”
由此他终于愿意听听薛白、杨国忠这些人的看法,故而今日听闻薛白请求觐见,他便召了,但宦官称杨国忠有更重要的急事,他遂决定先见杨国忠。
“高将军不必妄自菲薄。”
元月初六,解县,盐湖。
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正在笼子里乱窜。
“这次闯北又是为何?”元结转头往外看去,只见薛白带来的护卫竟有二十余人,正立在屋外,任风雪吹袭,个个巍然不动。
李隆基轻哂一声,道:“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性情浮躁,是该多磨砺沉淀。”
正忙着巩固权威,却有下人趋步上前,禀道:“阿郎,薛白到兴庆宫求见了。”
薛白不由好笑,道:“才过黄河,便能尝到山西的醋。”
“二则,待高仙芝归朝,而范阳节度使人选有变,可委派他立即出镇范阳。”
“我有把握。”
癸巳,蛇年。
“朕打算加安禄山左仆射之衔,命其留镇范阳,如何?”
如此,他们才一道入宫,被安排在勤政楼前的庑房中等候。
“外放了一个官职,常山太守。”薛白道,“我与新任的河东节度副使、兼太原尹杨光翙同行,经太原往常山赴任。”
“卿今日怎一反常态?”
过了一会,兴庆宫中有宦官过来,道:“圣人召你们进宫,在勤政楼等候。”
湖边的一座小屋中,元结正坐在炉火边,手里拿着一份册子在记录着什么。
喊话的是解县的一个年轻人,名叫阿癸,没有姓,就是个在盐湖上讨生活的,大字不识却喜欢诗。仅凭一腔对诗的热情几年前常常凑到元结、杜甫、皇甫冉这些人当中聊几句,他们也没排斥阿癸,就带着这么个目不识丁的小民谈论诗词歌赋。
薛白还真就是来见高力士的,至于求见李隆基,只是个幌子罢了。
李隆基大感诧异,道:“细说。”
“你去又有何益?”
在高力士面前,他也不掩藏情绪,有些疲惫地搓了搓脸,以示对李隆基、杨国忠这些上位者只顾享乐以致僵化腐朽的失望。
高力士听了,只当薛白计划在太原斩杀了安禄山,不由惊疑。
薛白懒得在杨国忠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多说,站在那闭目养神,任他在那责怪。
“盐税是利器,却得谨慎,慎之又慎。如何说呢?简单说吧,比起租庸调,它可在更短的时间内收缴到更多的盐税,毕竟人人都要吃盐,而租庸调却是固定的,可你想,一旦把握不好,其祸害也就大了……”
杨国忠没料到上来就遇到这样的问题,想了想,答道:“胡儿无知,明言‘不知太子为何物’,岂非心存反意?”
他不想再借着杨国忠乃至李隆基的手去下这盘棋,他鄙夷这些操纵者,宁愿自己化为棋子去到那棋盘上去。天地广阔,居庙堂之高又能看到多少。
薛白点点头,对此没有多说,毕竟李光弼在朔方是真病还是假病连哥舒翰都只是猜测,若是装病,也不宜告诉杨国忠。
地方官员想调任京官,难如登天,京官想要外放地方却是简单。
对于这个替他打点冗务的辅弼之臣,李隆基非常信任,尤其是杨国忠有些无赖、粗鄙,反而更能给他安全感。
他终日说安禄山要反,竟不是因为事实真相如此,纯粹是构陷政敌,便如李林甫炮制的杜有邻案,何时在乎过杜有邻是否妄称图谶。
“啖狗肠,都说这杂胡要反,我只当是你们与他有怨,找个理由要除掉他,原来他竟真敢撂了,啖狗肠……”
自从贬了张垍之后,李隆基心里就一直梗着一桩事。
前方,元结已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大步赶到薛白面前,抻长了脖子看了一会,揉了揉眼,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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