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下一步《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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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下一步

春明门大街热闹非凡。
因前几日的烟花是在兴庆宫放的,这里算是观赏烟花最好的地点之一,近来酒肆中议论纷纷的都是天长节当夜的绚烂景象。
熟客们对此事见识得多,便可拿出来夸耀吹嘘。
“我如何没看清?那颗‘万紫千红’就是在我头上炸开的,接着有东西砸在我脑袋上,你们猜如何?我拿手一捂,拾到了这个。”
那是一枚金灿灿的开元通宝,生客们看了,都眼馋得很,一脸羡慕地围着熟客问更详细的情形,酒肆的生意也由此更好,更显繁华。
开元通宝其实不是年号钱,而是高祖开国时就开始铸造的,取的是开皇长治之意。当今圣人每逢节日都喜欢在花萼楼往下洒钱,往日唯五品以上官员有赴宴资格能抢到钱,这次则是被烟花带到了宫墙外。
薛白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判断着他是否想要讨价还价,之后道:“先吃菜吧。”
进了熟悉的宅院,仆役们投来了关心的眼神,依旧把薛白当成杜家的郎君看待。
“哦?”
当夜那大象跑出来时他也在场,被吓得呆立住了。好在他位置靠后,先踩死陈希烈也不至于踩死他。总之,在他看来,薛白这次是犯了疏忽,落了罪的。
“哈。”
“不,我想了很久,庆王才能不足,膝下几个养子也是唯唯诺诺,无一英才。圣人在,他可以平平安安地当储君,可若有不妥,他镇得住局势吗?”
“我吃啊。”杜五郎道:“我还没吃饭呢,特意赶来的。”
杜有邻却不知这次有甚进展,脸上带着忧切之色,打断了卢丰娘的絮絮叨叨,叹息着提醒道:“你啊,担任烟花使的重职,岂可不上心?结果闹出乱象来。”
“可你若站在他这一边呢?”
薛白果断拒绝,他不需要李琮做什么,只需要这位皇长子摆在那里,成为他的名义就够了。
说服李倓支持李琮,此事光明正大,薛白并不担心为旁人知晓,大大方方应了,抬手道:“建宁王已经走了。”
李倓绝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在他看来,如今薛白已辅佐李琮登上了储王,成了头号功臣。接下来该做的无非是专心辅佐李琮积蓄实力。
“这位效用,认错人了,我并非建宁王,乃中书舍人薛白。”
李倓一口酒落肚,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些浸淫权术之人。”
“你看,只要有诚,酒量一杯就够用了。”
可百孙院那边的家令见他久久没有回去,不免担忧他跑去做出什么不妥当之事,连忙报到宫中,遣人来找。
杜五郎摇头道:“不信,他如何决择,你能猜到?”
“算你能说会道。”薛白道:“但我也未骗你,让你传话给他,确是为他好。如今信了?”
几个穿着袍服的金吾卫进了康家店,四下环顾,寻找着李倓。
依理说,薛白在宫中被拘了几日,出来了该尽快回家,不该在外面吃酒之后又跑去旁人家。但他有事得与杜媗、杜妗姐妹商量,且颜嫣其实早就习惯了他动不动被捉起来,多等一会当是无妨的。
李倓低头,抿了一口酒,思忖着这个提议,意外地发现,其实他与李琮之间竟然真是互相需要。
好不容易等薛白接受了杜有邻的教诲、看过了杜五郎的小女儿、吃过了一场家宴。他们才找到机会,聚在一处偷偷详聊。
“不见。”
话题又绕了回来,但这次,薛白有了不同的回答。
话到这里,李倓几乎已被说动了,他却问道:“即使我今日保证不计前嫌,你就真相信我往后不会杀你?这很重要,关系到你我能否精诚合作。”
薛白道:“不能接受?”
薛白思忖着,问道:“吉温还在牢里吧?我想着是否可收服他,让他回范阳为我当细作。”
李倓终于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如何化解?”
“我知媗娘厌恶此人,先以大事为重?”薛白轻声安慰了一句。
“真的……”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接受如今的形势,李亨已经痛失储位,他必须放下怨恨,割舍掉所有的个人情绪,以最冷静、理智的态度去进行下一步的决择。
薛白的态度却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好,我们派人答复他,让他耐着性子。”杜媗最是稳妥的性子,支持薛白的看法,道:“易储之事,怕是要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眼下不宜妄动。”
三庶人案过了十余年,人们又开始以为圣人会循规蹈矩了,还“国本不可轻动”。
李倓抬了抬手,不听这些虚的,径直问道:“我能遥望一方节度使?”
“大概猜到了,走吧。”
“假若。”薛白先申明了一个前提,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假若我有朝一日辅佐你登上皇位,你会杀我吗?”
李倓转头看了一眼,隔着帘子,看不清说话的是什么人,想必是国子监的生员吧。年轻人总觉得世间事该有一定的原则,可事实上,掌控权势的人总能随心所欲地践踏他们的认识。
“喝酒在于诚意。”薛白道:“我酒量虽浅,冒着喝醉的风险陪你饮一杯,便是我的诚意。”
“不行。”李倓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李琮想要见你一面。”杜妗道,“他是通过我们的暗线递的消息,很安全。”
薛白道:“杨国忠想压服安禄山,便得取得河西、河东、陇右、朔方四镇的支持,往日圣人忌惮李亨,不愿东宫与边镇走得太近,但如今庆王为储,当没有这等顾虑。只要建宁王愿表态支持新储君,一些原本心向东宫的将领自然会站到庆王这边。”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杜五郎进了康家店,抬头看了一眼,“噔噔噔”地便上了楼,推门一看,桌上已只剩些残羹冷菜。
“我不信,国本岂可轻易动摇?!这消息若是真的,我当你们几個的唾壶。”
“我没那么在乎皇位。”李倓道,“真的。”
花萼楼不同于历代深宫,墙外就是市井街巷,圣人在花萼楼观赏烟花,庶民百姓也能远远看到他的身影,故而说是与民同乐,继承了太宗皇帝“载舟覆舟”的亲民思想。
“五郎也是这般说。”
“说了,我不吃生的。”
薛白反问道:“见了做甚?缔结盟约吗?只要李倓公然支持李琮为储君,李隆基自会满意李倓的态度,其余的,李琮只能接受。”
等到酒端上来了,他连着给自己倒了三杯,一饮而尽,把杯子翻过来,示意自己喝好了,故意挑衅地看了薛白一眼,道:“庆王虽长,然而相貌有损,才能平庸,岂可为储君?就像你的酒量。”
“信我什么?”李倓讶然,不解薛白这是何意。
“是,告辞。”
“权场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性,我们只有学会抛下礼义廉耻,变成怪物一般的政客,才能在眼下的朝堂中生存下去。”
“安禄山不是个好糊弄的,恐只看实际的好处,必然又要对李琮提想要兼河东节度使。”
他震惊之下,脑子一时没能转过来,遂自嘲一笑,问道:“你在耍笑吗?”
“你宁可皇位回到废太子的血脉,也不愿放下颜面?”
“安禄山为讨圣人欢心,曾直言‘不知太子为何物’,他害怕你阿爷继位,到时必然要起兵的。”薛白道:“如今,你阿爷被废了,我们方可对他施以怀柔之策,毕竟,安庆宗娶的就是庆王养女。”
“升了。”薛白道:“升的不是官位,是权力。”
她的发尖轻轻扫过薛白的脖颈,他也呼吸渐重。
杜妗问道:“你说服了李倓,不需要带他们见一面吗?”
薛白摇头道:“现在说这些晚了,我不信李亨,不过,我也许可以信你?”
“说不上来,像是又升官了,可你也没升官啊。”
杜妗微微一笑,道:“放心,哪怕我们不说,他岂会忘了他那亲家,许是我们越不理他,他越是亲近安禄山。”
李倓夹了两口菜,意识到谈话的节奏已经被薛白所掌控了,他原本想要试探的诸多问题到此时还没开口。
八月平时花萼楼,万方同乐是千秋。
“如何来迟了?”
杜五郎却未立即走,而是仔细打量了薛白一会,忽道:“我怎么觉得你如今有些不同了。”
李倓讥道:“所以,你对付我阿爷?”
李倓没有回答,他还在权衡着。
这是形势,李琮确实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无非是听凭摆布,这也是他能够被李隆基选中的原因。以前,出于为大唐君王形象的考虑,李琮这种相貌不能为储君,如今他的自卑却成了他最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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