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忤逆不孝《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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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忤逆不孝

花萼楼上方的大烟花炸响时,袁思艺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双手按在城垛上,紧张地盯着,生怕出乱子。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混乱,唯有漫天绽放的夺目光彩。
从宫墙上看去,那灯火通明的楼与上方的烟花相映成辉,美不胜收,真应了“花萼相辉”这四个字。
这是如今天下间最美的夜景,美到让薛白都感到了孤独,他很希望此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他亲密的人,而不是袁思艺。
待那些火药爆炸的声音渐歇,袁思艺皱了皱眉,略有些失望,道:“他们没有动手。”
薛白负手观赏,脸色从容平静,显得无比超然,漫不经心道:“他们想过要动手。也许是察觉到不对,停手了。”
“那没有,差不多都是真的。”
偏偏今日用长鼻卷了灵芝给圣人贺寿的大象正在那儿,登时受了惊吓,不受控制地撞向人群。
“朕会等到李齐物招供。”
薛白故作疑惑,问道:“有何不可?”
但李隆基不接茬,脸色冷冰冰的。
但,她心情还是很好,因今夜的烟火比她预想中还要美。她醉心于此,之后想到烟花的美丽如此短暂,就像她也只有寥寥几年的青春,不由大为伤感。
唯有李隆基不觉得这个儿子可怜,厌恶其假惺惺的模样,想到李亨站在花萼楼下盼着他死的样子,他的心已经冰冷如铁,他很想问一句“你只怕已想好登基之后要做什么了,朕如何敢废了你?”
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心潮澎湃,脑子里不知涌起了多少惊涛骇浪。
说白了,今夜毕竟未曾真的发生什么,李亨也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既是天长地久,又要何储君?或是你们全都是欺君!”
袁思艺心存试探,以慢悠悠的语气道:“庆王无子,过继了废太子瑛的几个儿子。倘若立庆王为储,岂不相当于把储位又给到了废太子瑛一系?”
“以圣人为重而已。”
如此一来,袁思艺的猜疑非但没有被打消,反而愈发怀疑了。
于是,背着人时,她少见地抹了抹眼角,擦掉了那无意间流下来的泪痕。
薛白很给他面子,上前两步,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对话,道:“我想要殿下的命。”
“别鬼鬼祟祟的,让禁卫误以为是刺客,把你射杀了。”
“儿臣斗胆,有几句触怒父皇的话……孩儿今夜回想到二兄当年之事,深感其冤。孩儿当年不曾为他求情,心中无比惭愧,不忍为储君,恳请父皇……”
袁思艺脚步不停,心中思量着,认为若能助李亨与薛白较量,也许能阻止或揭破薛白的阴谋。
薛白问道:“与李倓说过了?”
这话,连高力士都回答不了了,从某方面而言,圣人说的一点都没错。可谁能想到这样一句无赖的话,竟是出自圣人这样的一代明君之口。
“追着广平王去了,我跟丢了,再没找到他。”
薛白慢悠悠叹息道:“往昔,我常常遭到诬陷。天宝五载,我才从失忆中醒来即卷入了杜有邻案,妄称图谶,多大的罪啊。”
但他开口,却是温言温语。
李亨匍匐在那,头都没抬,却能深深感受到李隆基可怕的杀意。
“我想要什么都行?”
“我还以为薛郎之所以处心积虑辅佐庆王……是想过了。”
好在,李俶的举动已经坐实了李齐物就是东宫的人。
事实上这些对话也不该有第三个人知晓,因为它们全都发生在最隐秘之处。那薛白如何知晓的?他终日只顾倚红偎翠,与杜妗……
这次,李亨竟是没有再唯唯诺诺,而是抬起了头。
“你把真话告诉他,是提醒他,是为他好,岂能是害他?”
这就是一场诬陷。
“我担心薛白蓄意弄出这场烟花典礼,是要对圣人不利,想让将作监去盯着。”
他说笑着,仿佛想把事情止于李齐物。
他豁然想明白了,薛白故作风流,实则每次与杜妗幽会时都听了她于长安城内打探到的消息。那女人本就心机深沉,如今更是多了许多狠辣手段。
“他冤枉,你冤枉吗?!”
过了好一会儿,混乱平息下来,人群中响起一片夸赞之声,倒像是看了一场表演般。
连陈玄礼都侧过了头,觉得太子殿下甚是可怜。
“喏。”
这一切,圣人知道吗?
李亨不敢再往下想,已经足够深刻地意识到方才在花萼楼下那不动如山的一站,后果到底有多可怕。
“我让你告诉他的,可有一句假话?”
然而,那红衣小女子跳上了象背也于事无补,大象已经撞翻了两个官员,眼看就快要踩死人了。
帘后,李隆基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只见高力士、袁思艺都已恭候在那,准备禀报了。
他深知自己必须得在李齐物“招供”之前辞掉储位,否则一旦让李隆基继续听更多细节,他真的会死得比李瑛还惨。
她看着不由疑惑起来,暗忖建宁王如何跑到花萼楼里来?又犯了何事,被禁卫拿下了?
然而,袁思艺却是往旁边一引,小声道:“殿下,这边,圣人在勤政楼。”
他所知晓的都已经对袁思艺说过了,李齐物为争功,以将作监之名压迫他,夺了烟花配方、控制了烟花的制作。他派杜五郎盯着,发现了他在原料里用了箭簇,正准备探访此事。被李俶、李倓兄弟邀请至咸宜公主府,敲打、拉拢。
他的期待感被高高地举起,却又被轻轻地放下了。随着最后一道焰火划落,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往天空寻找着,仿佛是不舍那份美丽。
李亨心中预感到不妙,甚至忘了答礼,他抬头看了眼圣人高高在上的身影,举步正要走向花萼楼。
好比这次,在袁思艺猜测薛白会有所动作、盯着他要捏他把柄之时,他什么都不做。不做就不会犯错。只需捕风捉影,把李隆基心里的猜忌放到最大,足以扳倒太子李亨。
薛白亦有些疑惑,他确是想诈李俶、李倓有所动作,以证明李齐物与东宫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到最后,只有李俶找到了李齐物,李倓却不知去了何处。
袁思艺见状,不由疑惑,暗忖太子不去自辩,把罪责推到薛白身上,反而主动让位于庆王,这又是为何?
“风太大了。”杨玉环回过身来,又是笑靥如花,道:“我还想再看烟花。”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而他方才太过专注,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走近,不免被吓了一跳。
可他做了什么?
他不过是老老实实到千秋节来祝寿,什么都没做!
“儿臣请父皇安康。”
“真有备着的?”
薛白简促有力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是否与李齐物合谋,你心中清楚。”
“是公孙大娘的徒儿,李十二娘。”张云容道,“她似乎有些官司在身上,虢国夫人护着,才没人敢动她。”
袁思艺见状,遂禀道:“圣人,太子到了。”
不多时,却有小宦官过来,请薛白随他走。薛白没有推拒,跟着走了一段路,在长廊下遇到了李亨。
“贵妃,怎么了?”
“烟花放完了?我们的差遣也办完了吧?”
无它,奉李隆基一人之心。
想到杜妗,李亨像是被毒蜂蜇了一下,差点跳了起来。
“……”
“那是谁?好矫健的身手。”在楼上看着这一幕的杨玉环不由问道。
今夜本是说好要好好观烟花的,可事到临头,圣人却让她独倚阑干,他自登上高楼去享受百官的贺拜了。
高力士连忙应道:“老奴自是真心。”
“什么都没发生。”李亨道,“你未必就陷害得了……”
薛白心中微讥,却是摇了摇头,道:“实在无法设身处地去想。”
“是。”
然而,万紫千红开遍,终有落幕的时候,天上的烟花开始渐渐稀落下来。
“啊,真的?”杜五郎没想到这般严重,缩了缩脖子,“这个皇宫,再不来了。”
不多时,李亨进了殿。
至于他自己,尸位素餐,根本不顾一个烟花使该尽的职责,每日倚红偎翠、偷香窃玉,把权力暂时丢给心腹,任由旁的官员如李齐物等人负责具体的事务,待出了问题,正好借机扳倒政敌,独揽剩下的功劳。
真说起来,这会是一个绝佳的刺驾机会。
眼看着那大象马上要撞进百官之中,忽然有一道娇小的红衣身影手持着百尺竿,一跃上了戏台,狂奔过戏台之后,毫不犹豫跳下,竟是跳在了大象的背上。
“这……”
“当时我很不解、愤怒,庙堂诸公如何能睁着眼说瞎话,冤枉杜家、冤枉我。可如今我懂了,因为若是那罪证属实,后果太严重了,圣人的安危不容轻忽,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如此一想,袁大监还觉得我诬陷了李亨、李齐物吗?”
“说了。”杜五郎道:“你真不是要害他吧?他人其实蛮好的。”
“你是朕的儿子、朕的太子,朕岂能因你‘体弱多病,更非嫡长’就罢免了你?起来吧。”
然而,也许是那小宦官太慌了,点燃引线就跑开。之后“咻”地一声,烟花横着射向了花萼楼,砰地在楼前炸开来,吓得宫娥们纷纷尖叫。
“不管,你去问问那烟花使,能否再放一支,只一支都好。我不信他没有备着的。”
李亨脑中仿佛“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他意识到自己完了,又一次被他的亲生父亲陷害了。
“薛郎设身处地想想,倘若废太子瑛之子即位,是否会为他阿爷翻案?如此,圣人在此案之中又是何风评?”
“这烟花都放完了。”
他回头看去,见是袁思艺,愈发恐惧,腋下有冷汗流了下来。
薛白遂冒着巨大的风险提醒了圣人,面对袁思艺的追问,也很诚实地把这些事情经过交代出来,有人挟制了他、要利用他刺杀圣人。
那绚烂的烟花在他的眼眸中绽放,他看得入迷,眼都不眨一下,似乎在期待着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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