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乐章 森林的动物告诉我(4):《旧日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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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乐章 森林的动物告诉我(4):

热风习习中,范宁突然感觉周身没由来的一股凉意。
“具体是什么地方奇怪?”他深吸一口气后出声问道。
小板凳面的刻痕再次被琼治愈如初,然后飞快地显出几排单词:
「别说话。」
「不是紧急时刻你还是用书写。」
有侵染、注视或监听?是“绯红儿小姐”、波格莱里奇、或是别的什么存在?……范宁心里一紧,但随后他意识到,琼也有可能是在防止之后被回溯出什么。
相比于说出去散在空中的话,或许这种“制造又抹除伤口”的方式她更有可控的信心。
小板凳继续沙沙作响,木屑纷飞:
「奇怪是直觉,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除了能在这里施以现实影响外,还有一点,我可以直接顺着你的梦境找到你,一直看着你。」
「虽然这也是因为你在浅意识中会亲和我,但我发现,我无法这样直接去联系希兰或其他人,这一点同之前是一样的,发生变化的只有你和你周围。」
对于后面这一点,范宁推测是由于住处相隔较近之故,两人平日里的书面联系,多是委托私人车夫或听差送达,半日就能收到回应,因此淡化了正式书信的那种等候感。
首先,维埃恩并非是定居狐百合原野后才与这位吉他大师结交的,他们早在之前的一所“疗养院”就认识了,这两人不光是“乐友”,还是“病友”;
在做完颅骨钻孔手术后,维埃恩视力的确得到了恢复,但产生了间歇性头痛和幻听的副作用,在托恩的建议下他似乎想弄清发作的原因,总结出的“规律”又很奇怪,而且后面,他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至于托恩自己的心疾,范宁倒是早在音乐史学习中就有所了解,这位吉他大师的命运坎坷悲苦,自幼为了谋生背负上了大量繁重的劳动,直到新历874年他34岁时实现了“唤醒之咏”,才获得了教会和民众的礼遇,取得了相对不错的医疗资助。
……我可以,希兰不行?范宁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她说自己或整个南大陆奇怪了。
三人都在范宁的建议下暂时回房休息了,此时亮堂堂的会客厅里,范宁身上顶着夜莺小姐为其敷扎上的几处“疗伤带”,一人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正缓慢地翻阅着茶几上堆叠的信件资料。
这时他感觉出汗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不光额头,还有手臂、背心和大腿。
“从透露的一些只言片语来看,维埃恩实现‘唤醒之咏’的《前奏曲》,是在875年春天的一所疗养院内完成的,这首作品引起了托恩的注意和赏识,两人尝试用钢琴+吉他缩编试奏后,托恩决定帮助其促成完整版的首演,并亲自在乐队担任竖琴手……”
安和露娜两人则觉得,这种事情虽然令一座皆惊,但发生在老师身上也不算“想不通”,作为才情最为卓绝的游吟诗人,作为今年“唤醒之咏”的实际缔造者,他在盛夏来临后经历一些更浪漫的奇遇是很合理的。
同样是英年早逝,这也许比舒伯特稍微幸运一点,至少托恩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已经得到了初步认可,而舒伯特一直到去世都不认为自己的才能“配得上”作曲家的名号,他一度以为自己只是个音乐爱好者。
对于这个疑问,琼给出的回应是:
「你必须尽快晋升邃晓者,如果不影响创作进展,随你。」
「我直接离开行不行?」
45万镑的悬赏价格啊!如果不考虑教会权限,仅考虑工程造价和人文附加物价值,这把古典吉他可以把整片狐百合原野的别墅庄园全包下来!!
「等我联系上北大陆那边,找一个可靠办法,让你暂时走其他邃晓者的联梦途径入梦。」
反正游吟诗人舍勒行事不拘礼节、任情恣性,管他什么“居住权”、“歌咏赛”、“花礼祭”,想去哪就去哪,至于收的那几个学生爱跟就跟,不跟就自己一边玩去。
整个《第三交响曲》的构思都是在基于南国的启示下进行的,直接离开这片土地的话,不可能不影响创作进展,别说把《第三交响曲》打造成独一无二的自创密钥了,甚至好的开局写到后面可能会彻底烂尾。
「在海滩边帮你醒来的那次,就已有类似的感觉,只是这几天感觉更强烈了。」
范宁阅读着划痕,仍然下意识地微微颔首,然后他想了想,试探着刻问道:
「你之后是会一直在旁边看着我?」
自从那天看见城邦里的光柱迸开后,他的确感觉整个人浸入了一个难以言喻的世界,吕克特大师在谈话结束之际,也做了些对于“盛夏”的描述和提醒。
但那时他的家人和爱人尽皆过世,自己的心疾也已经积重难返,在三四年后就病逝了,去世时也仅被认为是“锻狮”,直到后来的世纪之交,他在古典吉他上的造诣才被世人真正认识,升格为“新月”。
“但后来的托恩怎么把自己创作不顺的原因,归因到这首‘奇谲作品’造成的影响上去了?尽管从语气来看两人关系应该不错,托恩的态度也多是表达敬意钦佩,但一位具备大师天赋的人,会受到这种影响也是让人有些奇怪……”
「你可以先熟悉下“伊利里安”的特性,这类古董名琴,放到一般有知者手里就是寻常非凡物品,放到大音乐家手里是缔造神演的利器,而如果是一位有知者+大音乐家,其作用往往会带来更意想不到的效果。」
范宁没有思考太久,他在已经平整的凳面上缓缓刻道:
「自入秋以来至今,几首创作毫无进展,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恼状态,灵感源泉并非枯竭,但运转滞塞难通,如果将其归因于您的那首奇谲作品,这无疑显得有些荒诞不经,但从春天在疗养院的钢琴吉他二重奏缩编试奏开始,一直到在“唤醒之咏”中亲自操刀竖琴手,这首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管弦乐确实就像一道过于强烈的光束,在照亮了房间的同时,却令近处之人失明……」(埃斯塔·托恩,新历875年11月20日)
夜灯之下,范宁的视线掠过一张张暗黄的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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