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名状皆可证《妖女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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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名状皆可证

世界忽然安静。
风饕雪虐也似无声。
桂云护体的法力似被狂风揉碎,雪花刹那将她的长发染白。
那天,苗母姥姥将鹿斋缘的秘籍缝入他的身体中后,她就少了一只红手,同日,她还将缝好的假肢赠给了封花。
那只消失的红手原来藏在假肢里。
桂云在雪中静默良久,终于轻轻启唇:
那也是一个下雪的时节,功法大成的她即将离开宗门,师弟师妹们来为她送行,那一天,院子里的红烟小树开花了,肥厚的花瓣,一朵接着一朵,凌寒绽放。
“一缕残魂。”苗母姥姥说。
记忆只是记忆,任他天花乱坠的想象修饰,现实也不会因此动摇分毫。他拒绝并不是因为所谓的道德,而是他觉得,这有违修士之心,这是老匠所的苦修带给他的东西,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何时拥有的,可一旦拥有,他便不想再动摇。
“师姐,你在说什么?”
“姥姥,您还活着吗?”
“我说过,你记忆里的师姐早就死了。”苗母姥姥说。
苗母姥姥知道他在想什么:“人的眼界、心境都会将这种偏差放大,他们会将有迹可循说成不可思议,会为了耸人听闻而添油加醋,眼见为实,兼听则明,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真知道这个问题有些笨,却忍不住发问。
双袖低垂,十指尽折。
这是生命的最后时刻,苗母姥姥忽然发现她还保存了一段记忆。
当时的她想,这一切多好,若是这样度过一生,或许也很幸福,她为这个念头感到后怕,思忖片刻后将它从记忆中裁切掉了。她转身离开师门,从此之后,她的生命中不再有知交挚友,不再有凌寒盛开的花,往后余生,留给她的都只剩茫茫一片的雪地。
这是她对现实本能的逃避,她知道,师姐今日是来阻拦她的。她不愿退步。
风把血吹入她的眉眼,于苍白中点上一抹殷红。
她的眼中并无憎恶,只有深不见底的空落。
“长生太昊大君……被吃了?”苏真瞠目结舌。
人从虚无中来,也注定回到虚无中去。
“悲伤?”
“我……”
苏真听到了水声,汨汨的流水。
封花坐在雪地里,同样茫然。
苗母姥姥没理会她的情绪,继续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我们门派这一代中年龄最小的师妹,所以师兄师弟们都待你很好,我做过的事,他们都做过,且做的比我多,比我好,可为何你全然不记得了呢?我想,并无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很强,是那一代弟子中最强的,所有的师兄师弟加起来也赶不上我。
苗母姥姥说个不停,根本不在意苏真信不信:“还有,今日群妖犯境,便是因为大招南院镇魔塔的倒塌,可大招院怎么会突然举院入魔?说不定,也是那位佛陀被吃了呢。”
这一次,画面中不再有多余的人,苗母姥姥坐在石台上,手边架好了炉子,火焰噼里啪啦地烧着,熟悉的药味钻进了苏真的鼻腔里,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张令人作呕的药方。
桂云身负重伤,无力追赶。
“不,师姐就是师姐,无论年轻还是苍老,师姐待我的好,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桂云话语坚定,心却彷徨。
随着老婆婆的微笑,记忆的画面又变了。
苏真不知道自己又中了什么法术,兀自思考时,他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很美,像清风吹散雪沫。
渐渐地。
苏真立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封花、苗母姥姥、桂云全都不见了踪影,他刚走两步便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去往何方。
“姥姥请说。”
苗母姥姥笑了笑,忽地收敛神色,严肃了几分,她问:“苏真,你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个多月,对于这个世界,你心中是不是还有诸多困惑?”
她的身后,手掌宛若一朵又一朵的花卉,于风中渐次盛开,焕发出明艳的色彩。
“你忘了吗,当初在学堂的时候,我就总爱说,我一只手打你们全部,我这人不爱说大话,现在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画面的最后。
远处又燃起了烽烟,伴随着悠长雄浑的号角声,火光直冲云霄。
‘这是哪里?’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存在太多奇诡的、不可思议的东西,你曾见过它们,却无法理解它们,用一个词来说便是……”苗母姥姥顿了顿。
她想起了师姐对她的种种好,并试图从中得到些温暖,就像以前那样。可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风雪太过寒冷,她忆了又忆,也无法从中汲取到一丝暖意。
苗母姥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给他讲了些许往事:“据说,在上古时代,人们所服用的药是炼制而成的,那些药是从植物、矿物中炼取出的成分,纯粹而高效,但是,突然有一天,这些炼制的药物全都失去了作用。”
苏真知道,这个问题注定不会得到答案,但他不吐不快。
桂云的叹息声中透着野草一样的倔强。
苏真去接,却未触碰到实质,交到他手上的,是一缕清澈的丝绸。
“还有一些时间,想玩玩吗?”苗母姥姥忽然问。
“徐宴……”
桂云一时语塞,她觉得苗母姥姥说的不对,一时又生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想太多了,我并不在意这些,就当是送你的奖励。”苗母姥姥笑着说。
苏真回过头,看到了飘在半空中的虚影,这道影子太淡太淡,他甚至不敢伸手触碰,生怕将她惊散。
“苏真,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这种药也有用吗?”苗母姥姥问。
“什么?”
苗母姥姥露出微笑:“真是个好孩子。”
苗母姥姥坐在石台上,声音透着难以掩盖的疲惫,苍老的身影仿佛随时要溶到黑暗中去。
“妙莲菩萨是九妙仙宫的创立者,彼时妙莲菩萨为成仙道,周游天下,途经一片大湖,见湖上雾气重重,经月不散……”
苏真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眼前的画面停止。
桂云站在原地,神情一点点变得茫然,她轻声道:“师姐明明就对我很好,何必这样说呢?”
“真相是,那座湖泊底下藏着东西,或是流落着仙人遗物,或是藏着隐世的墓地,或是……总之,那里肯定藏着什么。顿悟看似是刹那的过程,可没有经年累月的沉淀是绝无可能办到的。须知,万事万物皆有其根基。”
苏真,如果未来你能在修道之路上继续走下去,希望你不要恐惧未知……保持对它的好奇吧,直至探究出真相。”
“你要帮她们?”桂云又问。
没有任何轰然的响声,世界反而更加安静,连一片雪花都吹不进来。
苗母姥姥笃定地说着,笑道:“如果以后你有机会,可以去九妙宫瞧一瞧,看看那座湖底,是不是真藏着什么。”
“这里有你全部的记忆,我可以让你去往任何的时间节点,你可以在那里做很多事,做当初不敢做的事,你不是喜欢你们班上那个小姑娘吗,你可以大胆去对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不是憎恶那个叫陆绮的丫头吗,你可以像对待猪狗一样践踏她。”苗母姥姥说。
它们即将带着掠夺的一切返回群山。
“不可名状?”苏真接话。
老婆婆声音柔和,记忆的画面在她身后流淌成潋滟的水波,宁静地环绕着少年与老人,往事浮光掠影,记忆翩然飞去,苏真随手掬起一捧,它们便在掌心放映,楼房、花朵、女孩……真是水一样的年华。
苗母姥姥摊开了一卷书,这卷书很熟悉,第一次见到她时,这位老婆婆便常常垂笔写书。
苏真愕然,不由问:“这是姥姥对我最后的考验吗?”
桂云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师姐这是知道此战不可避免,所以故意要说一些伤人的话,好让她内心坚定。
苏真茫然看天。
可苗母姥姥的话却比她想象中更加冷酷:“桂云,我对你的好,不过是在下雪时提醒你一句‘小心风寒’,在你修行困顿之时提点了几句,安慰了几声,都是不痛不痒的只言片语而已,真的很好吗?真的是你口中的如师如母么?”
苏真认真颔首:“我知道了!”
“那……吃他们的东西又是什么?”
红色的手掌遮天蔽日,布满了刀砍斧凿的伤痕,如注的鲜血将大地染成了红色,再反射不出过往的银亮。
“你还年轻,至少还有九十年的岁寿,未必会比我差,好好活下去,千万别死在妖物手中。”
“它或许是可信的,但它道出的只是表象,而非真相。”苗母姥姥说。
“为什么?”苏真不由地问。
“你还是不明白吗?”
苗母姥姥没有解释原因,她只是说:“我修道至今两百九十七年,在修道士中已称得上长寿,但与仙佛道统相比又如何?不值一提,仙佛道统传承至今,不知经历了多少代,可这与苍天大地相比又如何?微尘而已。人生几百载,流光转瞬,毕其一生所求,也多是虚妄,仙人最是无情无义,我早该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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