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袍剑首
“莲花？”
苏真不敢置信。
“是啊，这不正是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莲花吗？你看，它正在缓缓舒展它的花瓣。”南裳仰慕地说道。
吹埙一样的风声里，白色的手臂随风起伏，掌心的眼睛呼吸般起伏蠕动。
苏真感到一阵恶寒。
大和尚低垂着鲜血淋漓的手指，问：“这是九妙宫的法术？”
“持净真莲。”陆绮说。
黑影朝他与南裳飞来。
不一会儿，留在原地的，只剩一个脖颈糜烂的断头尸体。
仙术瑰丽梦幻，大和尚熟视无睹，他身形斗转，化作一道灰突突的旋风，直接朝着这法术显化的莲花攻去。
它低空掠至南裳面前时，女子猛地跃起，凌空翻腾，精准地踩到了它的背上。
仿佛血液析出冰渣，恐惧的寒气从内心最深处渗出。
“你认识？”苏真问。
苏真知道封花很强，但没有想到她这么强，先前对南裳的戏弄根本就是小打小闹，她真正的实力也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封花将机械假肢扣在断腿处，自如地伸展了两下，又将包裹假肢的黑布敞开，旋披在了肩头，最后，她将手指压在脸颊边缘，指肚轻轻摩挲之后，随着她小臂的舒展，那张黝黑的、散布疤痕的脸皮被她撕下，随手丢弃在地。
苏真与南裳惊愕对视，这才发现身边的人已不见踪影。
人群只顾逃命，根本没人理会青毛老妖的话，青毛老妖的笑声在满天奇光中回荡，成为了战场喧嚣的一部分。
他双手合十高举，抵着额头对着天空深深一拜，虔诚地说道：“无量慈悲离去佛在上，这个女人偷袭我，偷袭一定不是好的品德，那她就是恶人了，我下手也不必留情。”
树林在两侧退去，惊呼转瞬遥不可闻。
“你这老妖精，又在胡言乱语了！”南裳怒道。
“身后？”
少女杀手展露真颜的刹那，明亮的长刀也黯淡了几分。
“本尊是在给你们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们已经背叛了我，按理说都该被抽骨扒皮，但……”
南裳抬起头，恰好看到怪虫张开巨口，将苏真的头吞掉。
三眼蛊身童被镇压太久，受真火焚灼，法力十不存一，记忆也早已模糊，变作了一张白纸。
他茫然地走在大招院尸水横流的废墟里，恰好看到善慈和尚在敲打木鱼，便问他在做什么，善慈和尚说自己在修佛，他看了一会儿，说修佛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于他剃掉了头发，带上了佛珠，成为善慈和尚的弟子。
巨虫怪力未失，碎裂的口器更像一把钝刀，用它行刑，反而会给受刑者带来更难以磨灭的痛苦。
“陆绮大人。”
青毛老妖低沉地笑道：“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如果不好好把握，可就不要怪我铁面无情了。”
这一刀后，十余名紫袍杀手纷纷躬身，“属下参见剑首。”
苏真咬紧牙关，猛地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飞虫的身体，要将它从南裳身上拽开。
不要！！
只有他可以阻止眼前的一切发生，只有他可以将这绝望的一幕打断！
他害怕极了，但他也明白，如果现在转身逃走，这一幕将成为他永恒的心魔与梦魇。
“无人能夺我传承。”陆绮平静地说。
虫子振翅带着他升空时，他听到了南裳撕心裂肺地喊他的名字：
“余月——”
南裳还没将这甲虫彻底杀死，一旁见识了这幕的小姑娘忙来投奔，她大喊着救命，一把抓住了南裳的胳膊，要她带自己逃命，南裳想甩开她，但求生欲带来了无穷的力量，第一时间竟没能挣脱。
正如虹霞终会散去，这抹浮艳也转瞬即逝，随着“莲花”盛放，温柔与漠然的气质重新占据了上风。
声音转瞬逼近，近乎轰鸣。
肢足上覆盖的锯齿扎进肉里，腥臭随着怪虫口器的伸张扑面而来。
它是七百年前被擒入镇伏塔的妖，因为牵扯过命岁宫的一桩大案，所以名声很大，许多父母为了让小孩子不与村上的地痞无赖结交，就骗小孩说他们是三眼蛊身童变的，专门把细皮嫩肉的小孩骗过去吃。
青毛老妖的第一句话却不是道谢，它嗤笑了一声，提醒道：“小师父，小心伱身后。”
鬼虫向后撞去。
九妙宫豢养着一批杀手，杀手们等级森严，最次等的是灰袍弟子，其次分为青、紫，最强的几位杀手则身披黑袍，随侍宫主们左右。
苏真起初以为那是柄大刀，可黑布揭开，他赫然看到了一把假腿，假腿呈现钢铁般的色泽，却要轻盈得多，如果在另一个世界，苏真会认为这是铝合金材质的。
那是鬼武士一样的甲面，猩红细长的眼睛两侧长满了钢铁般的绒毛。布满层层叠叠锯齿的大口已经张开，南裳像是被置身于处刑架上的罪人，鬓丝散乱，脸颊惨白，曼妙的身躯被刑架扭曲成更夸张的弧度，她柔软的腰肢像是要硬生生折断，死亡的殷红也在眸底浮现，凄绝的美是她获死的罪状。
封花随手一刺，肉虫就成了刀尖上的尸体，她轻振长刃，蹬地飞跃，朝着三眼蛊身童的所在斩去。
小和尚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他缓缓抬起手掌，掌心鼓起的虫卵破裂，一只粉翅肉虫朝着封花振翅飞去。
小和尚合掌一礼，朝着青毛老妖的铁笼子走去，陆绮正与大和尚对峙，无暇抽身，紫袍杀手们向小和尚围攻了过去，但这小和尚的身法之灵巧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紫袍杀手已是个中高手，却连一个小孩子的身都无法靠近。
“徒儿，去为那位老友松绑。”大和尚嘱咐道。
南裳冷冰冰的脸上充斥恨意。
“你既有这等妙法，又为何要与我争夺离煞秘要？这不是多此一举？”大和尚问。
心烦意乱之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几分埋怨：“师父，这个女人的刀，好快。”
脑花四溢的小和尚没有死亡，他的嘴巴还在翕动，起初有些卡顿，之后越来越流畅。
封花是杀手之首，也是陆绮亲传的弟子。
小和尚并不将那些紫袍杀手放在眼里，他不开杀戒，只是因为他道心尚稚，无法确定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恶人，害怕自己伤及了无辜。
封花的语气凝重了几分：“先前看你就不对劲，原来是个妖。”
可青毛老妖这一提醒之后，他立刻感到寒毛倒竖，巨大的危险在他身后显形，他回过头去，从清澈的刀刃中看到了自己秀气的脸。
——如果封花是九妙宫的剑首，是陆绮亲传的徒弟，那么，自己没有被陆绮的法术篡改记忆以及看到白色老君的事不全败露了？直觉告诉他封花可以信任，但他信任的，偏偏又是陆绮安插在弟子中的卧底。
小和尚轻盈地避开了众人的围堵，来到了铁笼之前，对青毛老妖合掌一礼后，拔出了老妖怪嘴巴里塞着的木疙瘩。
“余月……”
距离封花最近的紫袍刀鞘已空，那柄雪亮的长刀现在正被封花握在手中。
大招寺作为佛门圣地，天下正道魁首之一，其大罗镇魔塔下，关押着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三眼蛊身童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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