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 奔尼帽
漆黑幽闭的喀斯特溶洞深处，卫燃拎着手电筒沿着这条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天然隧道熟门熟路的走着。
很快，他再次看到了那个曾经布雷的钟乳石水洼，这水洼旁用来装饰以及吓人的此面向敌仍在，只是因为岁月的侵蚀，难免有一部分已经快要和钟乳石融为一体了。
或许再过上百年或者数百年，它将彻底被钟乳石包裹其中，成为后世考古学者和地质学者挠破了脑瓜子都想不明白的不解之谜。
趟过这片清澈的水洼，当他再次来到那片浮土堆的时候，却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
这片浮土堆上仍旧摆着那张放着各种地雷的桌子，无论地雷还是桌子本身，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浮土。
而在相隔不远，那块曾经他们用来休息，给纳汉重新包扎伤口的大石头上，也多了一口中式的大红棺材。
这棺材的边上，还摆着不少落满了灰尘的祭品和燃尽的香烛。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在刚刚那个壮汉回来之前，我估计哪都不能去。”
查西凤笑了笑，却根本没敢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顺着话题介绍道，“这条三岔路山体岩洞一共连接了三个村子，刚刚我们下车的村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那里叫东风排雷学校。”
卫燃轻轻抚摸着那口绛红色的棺材喃喃自语的念叨着，“我来帮你了，帮你接小西凤和查班长回去。”
就像他曾在刀班长的吊脚屋里看到的一样，这马甲弹匣袋左侧的杂物包里放着一轴尼龙线，右侧的杂物包里，放着一个脉冲起爆器和一卷起爆线，以及一面小镜子。
“轰隆隆！”
“你没找过那里？”卫燃一边将饭盒交给杨哥一边问道。
“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这些年已经被排干净了”查西凤自信的答道。
“这里就是柑竹村了”
查西凤自然没什么意见，热情的引着卫燃往前走着，最终钻出了一个同样上锁的洞口。
领头的小伙子在放下和同伴用竹竿抬着的东西之后挺胸抬头敬了个礼，用越南语说道，“东风1班报道！”
此时，这些小伙子们正在这天幕下合力挖掘着散烟灶呢——华夏式的散烟灶，那灶台上，甚至还有一口华夏式的行军锅。
“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你的养父是从一片雷区里把你救下来的？”
“那里是我学习排雷的地方”
查西凤话音未落，已经摸出卫星电话拨了出去。见状，卫燃也再次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驱虫药水在全身各处喷了喷，随后又点燃了一颗红塔山，猛嘬了两口之后，用猩红的烟头烫掉了胳膊上刚刚出现的蚂蝗。
另外，我养父活着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去这村子的后山一待就是好几天。
“这里是排雷学校考试的地方，也是集中销毁爆炸物的地方。”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自己头上的奔尼帽，仔细的卷起来，将其塞进重新取出来之后穿在身上的马甲右后侧帆布套袋里。
“离开越难？我以为”
当车子停下来，查西凤指着一座被水田包裹着的小村子说道，“之前一共只有17户，全都迁走了，那些房子是排雷学校的小博物馆，主要展出各种地雷。
“那个方向？”查西凤指着上游的方向答道。
卫燃愈发痛快的应了下来，却也让隐隐意识到不妙的杨哥越发的没底。
当卫燃和查西凤二人在渐渐掉下来的雨点中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小伙子们已经动作麻利的搭好了三顶大小不一的帐篷，以及一块足够大也足够显眼，以至于让人难免怀疑下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新式飞机的尼龙布天幕。
但仅仅只是不过一两秒钟的迟疑，他却点点头，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我是他的养子，我卫燃，拜托.拜托你了，那是我的养父，是我的父亲。”
变化不仅这个饭盒，在马甲右侧后腰处，原本用来固定40火的帆布套袋里，还塞着一个卷起来的布卷。
说完，查西凤指着二人前方说道，“从这里出去，最近的村子有三个，其中一个村子以前叫柑竹村，那个村子的村民都已经搬走了，那里也是我养父活着的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就在头顶响起一道闷雷的时候，身后也追来了一行年轻的小伙子。
从这一点来说，我还是不如我的养父，远远不如，他不但会排雷，还会布雷，而且总是布置在我想都想不到的地方。”
“相认的那天，记得戴着你的奔尼帽。”卫燃微笑着提醒道。
“这都是你的学生？”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军人。”
“行”
“既然走了很多遍，查同志肯定不介意再走一遍吧？”卫燃说话间，却根本没有停下脚步。
“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我去找小西凤和查班长。”
早已不再年轻的查西凤跟上卫燃的脚步介绍道，“另外，看这天气下午的时候肯定会有暴雨，我们不如先回去，至少准备些物资，再另外找些帮手再进去。”
这个看着也就20出头的小伙子再次敬了个礼，随后招呼着他身后那些小伙子继续两两一组的用竹竿抬着物资就往山谷一侧的半山腰跑。
这一路走来，查西凤介绍沿途情况的功夫，卫燃却已经从包里掏出了平板电脑，打开了卫星地图。
“我和我的养父第二次，或者说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当然”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沿着山间小径先爬到了山顶，接着又来到了后山的山谷里。
有清宴在他父亲“罗兵烈士”墓碑前挺直了胸膛敬礼的照片，也有不少他举着各种奖状的照片。
无声的叹息中，卫燃取出了蓝色漩涡里的东西，接着却发现身上一紧。
“校长！”
“后来呢？”卫燃问道。
卫燃虽然根本没听清杨哥说了些什么，但却清楚的看到查西凤瞬间瞪圆了眼睛，甚至他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无法遮掩的惊惧之色！
“找个营地吧”查西凤随和的吩咐道，“山洪马上就要来了。”
在这本相册里，有刀班长和陆尧在他那辆卡车车头前的合影，有在他那个小院里的合影，也有他和罗排长的儿子清宴在蜂箱前的合影，更有他和幼年的查西凤的合影。
这句话话音未落，左手虎口处也传来一丝丝的异样感。
查西凤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太可能，我陪着我养父沿着这条山谷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几乎每一块石头我们都翻过了。”
卫燃一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一边戴上了展开的奔尼帽，随后又拿出了那个饭盒，这才将那个黑豹马甲收了回去。
“这些就麻烦您来安排怎么样？”
确实如他所说，在他的养父刀班长去世之后，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就像就像没了根的浮萍。此后半生，他唯一的寄托也就只剩下了他头上那顶大五叶迷彩花纹朝上，虎斑迷彩内里的奔尼帽。
这漩涡之下，用猩红色的笔迹写道，“亲爱的战友，我们一起回家吧”。
“您养父棺椁附近的那片浮土里，怎么了？”
“村民发现那个白人的位置”查西凤抬手指了个方向，“也是我养父经常去的位置。”
杨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解下了腿上的手枪，连同他背着的八一杠一并硬塞给了卫燃，“就一天的时间，算我求求您，您就在查先生的排雷学校里打打猎消遣消遣，最迟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回来。”
离的近了，还能看到棺材边摆着一个个二锅头或者西凤酒的酒瓶子，又或者一个个似乎装满了蜂蜜的玻璃罐头瓶，以及一条条了落满了灰尘的红塔山。
这面不锈钢铁皮护圈的小镜子背面这次总算没有放着穗穗的照片，取而代之的，却是东风行动出发前，大家戴着面罩拍下的合影——11个人、有卫燃在内的合影。
卫燃一番斟酌之后引导着话题的方向，“那片雷区在什么地方？”
低头看看上半身出现的战术马甲，卫燃不由的一愣。
“这里是山洪行洪的通道”
“你还问出来什么了？”卫燃不置可否的追问道。
目送着对方走远最终消失在了隧道的尽头，卫燃一边将八一杠步枪随手挂在岩壁固定的钩子上一边问道，“查同志，刚刚他和你说什么了？”
不过想想自己对这个年轻人身手的猜测，他却也放下心来，连个废话都没有，将饭盒塞进包里就往回跑。
卫燃不解的问道，“我在那里被绊了一跤，然后就发现了这个饭盒。”
“我不知道”
“谢谢”
查西凤解释道，“这个村子的人怕惹麻烦，根本就没敢说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之所以知道，还是我养父过世之后才从村民嘴里问出来的。
“我们沿着山谷走过去需要多久？”卫燃话虽如此，却已经朝着对方指引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要来一支吗？”卫燃说着，已经将烟盒递了过去。
查西凤抬手指了指下游的方向说道，“在那里，山洪将会汇入一条河。”
查西凤走在了卫燃的前面，一边带路一边回忆道，“他的烟瘾很大，但不是经常抽。想抽的时候，一天能抽一包多，那个时候，他还会喝酒，和华夏产的二锅头，或者西凤酒，喝哪个，全看他有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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