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无名小卒
星光照在张弘范的脸上。
他仰着头，不仅能看到北面的唐军旗帜，还能看到更北面贺兰山上的积雪。
“战场就先不清理了，准备一下，吃了干粮就马上攻山。”
随着这句吩咐，各个将领已经同时作出了手势，让那些还在搬运尸体的士卒停下。
这些士卒于是停下动作，用还带着血的手拿出干粮就蹲在地上啃起来。
张弘范又转向后方一直没上战场的士卒，点了一千人。
“你们从官道走，支援史公。并告诉他我们虽已拿下红井沟，但唐军的后续兵马不日即到，需他火速支援。”
“喏！”
这是他打仗最厉害之处，愿意与其他人配合。
张弘范这才走向了还在啃干粮的士卒，提高了音量，激励士气。
这是第二轮的攻势，张弘范考虑到万一亲兵营攻下了山头还不能够站住脚，又不断派出兵力跟上，打算以人海战术取得战果。
而李曾伯最擅长的就是防守，面对史天泽的攻势，主动示弱，引诱他进入山地战。
他已娶了婆娘、生了儿子，但他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保家卫国的小卒。
那些人都走了，所以今夜轮到他皮丰来指挥这一场战斗了。
成了！
等皮丰赶到北山时，正看到张伯宁攻到了矮墙之下，元军伤亡惨重，留下满地的尸体，唐军也已成了强弩之末。
“放你娘的臭屁！什么叫北山被攻下来了，我看好了，那里都是土少石多，蒙虏站不住脚！”
“大帅，是不是来不及了？”
“可是元军一直杀上来，杀都不杀完。”
守了一整夜，他的兵力已经只剩下六百人了。
随着这一声大喝，一道矫健的身影跃上了山头。
张弘范干脆派出了自己的亲兵营，命他们绕到北面攻山，那亲兵部将下了军令状遂火速出发。
双方都是全力出手，战得难解难分。
“猛火油柜！”
他不是想选择回去再过那种艰难的日子，他怀念的只是那些人。
“嗖嗖嗖……”
他弃马攀了一段山坡，大步绕了小半圈，不断观测着地势，又招过向导询问，终于有了发现。
然而等他定眼一看，只见这山顶光秃秃的，树也没有，草也没有，甚至连土也没有，脚下只有连着山崖的大石。
张弘范紧紧盯着望筒，眼看着一道黑影在那山石上一攀，一跃而上，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看旗号是定边军都统制，姓氏怪的，姓‘搂’。”
一整夜都还没夺下山头，让他感觉就像是胜利正在一点点从指缝间溜走。
怎么说呢，以前在云顶城的时候，他无比盼着能下山讨个婆娘生个儿子，这些愿望他都实现了。但有时候吧，他也会怀念起云顶城来。
史天泽面对李瑕时心理上有些怯，打仗就难免顾虑得太多，在旁人看来有些畏手畏脚。而面对李曾伯，他则恰好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既慎重又不至于太过保守。
“整顿乾坤事了，归来虎拜龙庭！”
“报！将军，北山被攻下来了！”
“放箭！”
皮丰的眼睛里也像是着了火。
战报不断传回，可以看出山上的唐军配合得很好，抵抗顽强，使得元军多次受阻。
死人山就在三关口驿道边，李曾伯将兵力分为两个部分，自己领一部分兵马守西南的山坡，宋禾则领另一部分兵马守着驿道。
太阳从东边跃起，朝霞漫天。
所有人就那么直挺挺面对着唐军的箭雨。
“不。”张弘范道：“来得及，马上就要攻下山头了。”
唐军士卒们点燃引火药，然后用力抽拉机筒，向铜葫芦里压缩空气，使石油喷出点燃，能形成火焰。
元军的伤亡更众，偏偏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攻山，不肯停下……
“下面的兄弟，把盾牌先递上来！”
然而，那唐军将领皮丰却有点战略眼光，利用山上一个丈余高的石体，塔了个小垒，安排箭手在里面放箭、抛掷手雷，元军攻不上那个石体，不得不冒着箭矢与爆炸仰攻。
后面已有一个个士卒冲了过来，向前杀去。
“第一支来的敌军是谁领兵的？”
一战定乾坤，正如他前些日子写的词。
又是一个无名小卒。
他呐喊着，已经完全忘了这里是红井沟还是云顶城。
皮丰仿佛又回到了云顶城。
“或是山谷布防还需要时间……”
一枚手雷在地上炸开，铁片四射，周遭一片鬼哭狼嚎。
“嘭”的一声响，张伯宁倒在了地上。
火焰卷了过来，将他的身体包裹住。
而唐军已经在面前垒起了一道矮墙。
这座小山的北坡虽然更高，但地势平缓了许多，只有最上面是一段石崖，那其实只要攻一小段，就能攻上山头。
史天泽听了汇报，又喜又惊。
羿青将军、萧世显将军，以前很多很多还没等收复四川就牺牲了的同袍。
“先找地方掩护，等后面的兄弟上来。”张伯宁高声大喊。
看他一个小卒皮丰，已杀到了贺兰山，守的是贺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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