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泼法金刚
雪明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找到昆吾石雕。倚在岩台边给自己做接骨手术。
时值功曹一刀劈裂了他的锁骨，左半身躯干有挫伤骨裂，脊柱也歪到一边去，有侧倾错位的暗病——至于后来如何杀死这恶婆娘？雪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做到的事。
或许真的像芬芳幻梦说的那样，意识模糊的决死时刻，是幻觉拉了他一把。在最终的屠宰流程里，那是他反复练习了几万次的行刀手法。
还没来得及想完这些事，江雪明就看见昆吾在不断翻滚挣扎，脑袋的石壳膏浆已经裂开，露出奸诈狡猾却也惊慌失措的脸色，嘴巴舌头得了自由，马上开口解释。
“兄弟！你早说嘛！你要有这个本事，我哪儿敢和你做对呀？”
昆吾道人说起漂亮话——
“——日值和时值在你手上都走不过三个回合，你放了我！我一定帮你杀犹大！”
“牛逼，我是美人儿，是的我就是，您说是就是。”
从黑风岭方向过来，雪明带着俩学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这石像就是死物。
小七确认了丈夫的精神状态，看见这光溜溜的脑袋，嗅见死门的臭气——她眼里有火，钻回驾驶室里。
江雪明反而继续强调：“我问你，你怕什么？你有六百多条命，受了雷击也不会死，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泼法金刚原本是灰白二色，雷霆在周身游走，就看见树干一样粗的手臂有了血色，石皮子砸在滩涂，溅起一片粉尘。
以枪匠现在这个状态，他又要去搏九死一生的命？他有多少条命呀？
“要我说！我这车太小！和我的心一样，挤不下那么多人！不用什么女神！”
就在诸多鬼佛之中，确实藏着一个神话单位。那种感觉虽然遥远到有些陌生，在红星山面对冰人的从属物时，面对苏尔特的孩子们，从灵能潮汐的烈度来判断，昆吾可能没有骗雪明——这妖道说的是真的。
“跑呀！跑呀！枪匠！跑呀！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听见的声音，不光有这神话单位的咆哮和脚步，还有另外一种熟悉的轰鸣声——因为他的辉石在发光，他确信自己生命里至关重要的另一半就在这里，离他不远。
“打你？”江雪明冷笑道：“然后由你的替死鬼来代你受罪？”
“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它平时就窝在菩萨谷里，我要是遭了大难，或者不想打工了，我要离开泰野，它才会来找我，帮我做做思想工作，要我规规矩矩接着干下去——鸡毛蒜皮的小事它不会管。”
江雪明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回绝。
“好了！现在好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惹上什么东西！总要来看一眼看一眼.”昆吾心里只觉得后悔，现在生意没得谈了，要是犹大知道这个事，算起时值和日值两位堂主的人命账单——他又得赔出去一大笔。
江雪明：“刚才打起雷了，你怕它？它醒来时就有雷声？”
——铁甲钢拳与泼法金刚撞在一处。
江雪明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可是他没办法相信昆吾。
大雨磅礴，从黝黑墨绿的铁甲上能看见无名氏的面盔钢印——散热柱从大青蛙的两腿两臂弹射出来，雨水一淋上去，见了滚烫的冷却油液立刻发出滋滋炸响。
这家伙的魂威能力实在太强大，哪怕是谈合作——只要昆吾找到了合适的替死鬼，合作协议上的最终解释权永远都掌握在这妖道手里。
有这么一个动机在，昆吾就实话实说了。
不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本江雪明心里还有退堂鼓，这下没得谈。
“枪匠！枪匠！枪匠呀！！！”
两颗大眼睛是[материализм·唯物主义]步行战甲大青蛙号的前灯，它的驾驶舱下闪烁着两颗淡黄色的雾灯——
“都说来了您的地盘，就没有傲狠明德的祝福啦！~没有幸运女神！~”
“后来灵光佛祖传道，也就是犹大嘛——他带着这些巨人走了，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是造仙丹。”
昆吾当然琢磨不透雪明的想法——
“你这个魂威，充其量只能坚持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此人的心智城府和战斗意志是妖道从未见过的，神乎其技的本领。
“我在想办法嘛！想办法让你解解恨呐。这不是宠你么？”昆吾心虚了，他知道说服江雪明的前提，是跨过一座仇恨构筑的大山，这山上埋着一个赵剑英。如果关香香在城里也不好过，这对小夫妻就要一起合葬。
“你要我吃人？”
飞沙走石盖住一切，泥星子土沫子喷了昆吾一脸。
“听哥一句劝，我们就立个君子协议，你把我解开，我看护你几个小时，让你睡下——躲开这泼法金刚，你也不用和它死斗，安安稳稳睡一觉。”
只要枪匠点头，就是数之不尽的好处，这种简单的小学算术题，枪匠难道算不来么？
泼法金刚身上缠着龙，这灾兽护主心切，弓起身体往铁疙瘩的颅脑咬去——可是它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脑袋！
大青蛙的驾驶舱狭窄，原本是工业法器，用来维护其他二足步行战甲的维修工具。没有凸出的“头部”参照物。
反倒是昆吾婆婆妈妈受了委屈似的——
昆吾几乎要哭出来了，爬到西南背坡的高地，能看见深谷出口，也能感觉到鬼佛之中的巨灵蛮人——雷霆落在一处山石，打得雨幕四散，冒出灵蛇一样的电光。
“什么东西？”江雪明爬上岩台继续赶路，接着问道，“有话直说。”
“——我在帮你呀！枪匠！我在帮你！你应该谢谢我的！你应该说谢谢！”
两人的谈话形势立刻倒转，昆吾要主动拉下脸来求人。
“呵呵.”昆吾当然不会说。
“只要这笔生意谈成，我绝不用[逆天改命]来害你，反而我会来帮你——给你找十几二十个替死鬼。我们双剑合璧，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妖道诧异：“呃”
“有一个美人儿就足够了！你说是吧？”
夜幕之中亮起一道惊雷，吓得昆吾道人不敢接着说了。
“你帮我杀犹大？”江雪明手里没有多余的浆膏，也封不上昆吾这张嘴，用万灵药治好身体损伤以后，他又一次试图征服自己的精神损伤——把昆吾扛起，继续赶路。
——有柴油引擎的尖啸，一个黑影在低空飞掠，它跳出岩台矮坡。
小七侧过头，看向丈夫。
绕了那么大一圈，昆吾还是讲回生意的事情上了。
如果犹大在两三百年前就得到了巨人子嗣的支持，一旦打草惊蛇，他会立刻逃回这些神话生物身边。
从夜幕中冲出四颗圆滚滚的眼睛，墨绿色的钢铁巨像从北坡跳上来了！
还有三十来尺，雪明举起左臂，在坡道高地往四处放射钢之心的辉光。
——难道这家伙的灵体真的能扭转时间么？
前几年收集来的情报中，枪匠的灵能特质就和时间有关。
如果以完美的状态接近犹大，枪匠绝对能杀死这个会盟领袖。
再往前走，泼法金刚醒了，那是实打实拥有巨人血脉天赋超群的怪兽。
第一回合才刚刚结束。
这个时候，昆吾被说动了——
昆吾连忙保证：“没错，我帮你。我一定帮你——如果我食言背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昆吾连忙改口：“我抄的，我抄的。”
——江雪明从先前的对话中，隐约能感觉到，昆吾和伍德老师或许是同一种人，从言行举止和口癖作风来判断，是来自文明社会的人，是一个流落到蛮荒世界的现代人。
金石剐蹭石滩子的爆裂声，这是火花和雷霆的对话。
“你的脑子进了核废水吗？”江雪明的眼神难以理解，不可思议，讲起这个话题时，他这么儒雅随和的一个人几乎要气出高血压，“昆吾！你在福岛核电站工作？炉心融解的时候在料堆里泡澡？你和我说什么？”
“我不想见到年值功曹！你别把我往鬼佛石刻带了！这样下去你死定！我活着也没有什么好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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