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晴雪夜
“大王是好人啊。”
赵鹤寿嗓子有些沙哑，他抬起马鞭指了指身后山海关的方向。
“本将军那时候贪了钱饷，韩公美那些人在大王面前说我坏话，燕云上下，贪官污吏都是要掉脑袋的，但大王却把咱派到这儿来。”
赵鹤寿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对着远方低声道：“大王这是舍不得杀咱呐。”
“我只是一介匹夫，但是从易州那儿开始，大王立誓后，以我为兄弟，共富贵，假我功名，我后来却忍不住去贪了将士们的钱饷，我真该死啊！
哪怕他那时候杀了我，我也认这罪，确实是我不对，但.大王又把命给了我。”
在赵鹤寿有些压抑的叙述声中，哨骑开始回来汇报，说是金人出营了。
赵鹤寿摔下马的瞬间，身上的火在积雪中嗤嗤作响，他咳着血撑起身子，被烧瞎的眼睛仿佛穿过重重黑夜，停留在远处地平线上那个穿着黑色王服的男人身上。
但现在，在他对面的军队旗号是汉军，而在他周围的，却是女真骑兵。
短暂的寂静后，三个方向的汉军先后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合围，北面，一支兵力庞大的汉军骑兵绕行过来，堵死了金军最后的退路。
“放箭！”
片刻后，他戴上兜鍪，领着自己的亲兵营汇入前军。
在他身后的骑兵们都伸手入怀里，将赵鹤寿馈赠的财物扔在地上，将火油浇在身上甲胄表层，然后一个个接过火把，点燃了自己。
但，他们为周围的汉军点亮了进攻的方向。
战马悲鸣起来，坐在它身上的将军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火团，火焰让战马开始发狂，坐在它身上的赵鹤寿发出一声嘶吼，整個人纵马狂奔出去。
“对面汉军只有两千多人！”他扬起手里的枪刃，对着周围用女真话高吼道：
“全军预备，马军预备冲杀，随本将，凿穿他们！”
鼓声疯狂擂动，穿透整个黑夜，风雪渐渐平淡，苍白的月色泼洒在平原上。
“本将军守城这几日，金狗逼迫俘虏攻打山海关，用咱们家眷的尸首，为他们的攻城军队堆彻城墙。
仿佛地狱在金人面前打开，无数死在金军手里的冤魂咆哮着冲出来，要把他们拉下去陪葬！
“这群疯子.疯子！”
赵鹤寿高吼道，然后拔掉水囊的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倾倒在自己头上。
“将军？”
顷刻间，无数惨嚎声响起，火光照耀雪夜，浑身燃烧的骑士们已经没法再发出更多声音，而是选择尽可能地操纵战马，用自己最后的那点生命为大军指明方向。
赵鹤寿服从了调动，没折腾，也没为自己辩驳，他是想要好好做事的，结果还没等他证明自己已经认错，金人就又南下了。
赵鹤寿转过头看向前方，副将这时候才发觉他手里拿着一个较大的水囊。
在三个方向的数万汉军眼里，那三百多团火球冲锋的时候，不断地有火球在中途停下，那些燃烧的骑兵肯定不是中途怕了，而是死在了金人的箭矢中，哪怕他们坠地后，尸首也还在雪中继续燃烧。
完颜杲披着一层单衣冲出帅帐，在他的视线里，赵鹤寿率领的三百多骑兵在冲锋途中就被射死了一部分，此刻最后的那些骑兵轰然撞上了金军的前阵。
哨探，很快就汇报说宁远军节度使赵鹤寿亲自率部曲骑兵冲阵，已经战殁在金人前军。
战功财富女人！
里面浑浊的液体顺着甲胄表层不断流淌，因为严寒，流淌速度变得很慢，同时液体的味道也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金军前军军阵中，听过哨骑的汇报后，前军都统韩常微微颔首，他看看周围的骑兵，眼里，兴奋的情绪一闪而过。
燕人的疲弱他们早有领教，四年前他们可以抢的燕云十室九空，今天，大金铁骑依旧会让这群蝼蚁明白.反抗天威的下场！
“诸军！”
时立爱穿着黑色甲胄，神色怔忪地看着那三百多骑兵消失的地方，在他旁边，几个原本出身常胜军的将领眼睛像是烧红了一样，先后翻身上马，嘶吼着带自己的亲兵部曲汇入即将冲锋的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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