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我大唐的传统就是父死子笑

元和十五年，大明宫。

前明后暗，似乎是大唐皇帝的特色。

前有李隆基，后有现在的元和天子李纯。

想李纯刚刚即位时，刚明果断，知人善任，扫平藩镇，整顿纲纪，一时之间大唐竟然已抬起中兴势头。只可惜元和中兴持续了十多年，李纯在取得了一些成就以后，就自以为立下了不朽之功，渐渐骄侈。任用奸臣皇甫镈而罢免贤相裴度，政治日见衰败。他开始信仙好佛，想求长生不老之药。

元和十三年，李纯下诏征求方士。皇甫博向他推荐了一个名叫柳泌的山人，为李纯配制长生药。

并且李纯派遣宦官使至凤翔迎接佛骨，刑部侍郎韩愈上疏，恳切诤谏。结果李纯勃然大怒，准备对韩愈处极刑。

裴度等奏言韩愈忠直，李纯才将韩愈贬为潮州刺史。这就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的句子由来。

“玄武门之变？”李恒心里一抖。

李恒深吸一口气，逐渐下定决心。

说真的，在这个时候还不像是晚唐那阵子宦官可以将皇帝塞小院子里软禁的年代，宦官和皇帝的关系只是家奴和主子的关系。宦官的所作所为，实际是家奴在参与皇室的内部纠纷，如同旧社会豪门大族里各房的奴婢分别帮助其主子争产业，而并非奴婢的权力真大到可以夺取整个大家族的家产。

“承璀……”李纯摆摆手，示意吐突承璀整理一下情绪，别急着先哭：“朕有点难受，有几句话，你要记好了……”

“大家……”

元旦的那一天，李纯感觉身体不适，所以取消了元旦的朝会。众臣当然知道皇帝最近吃了长生不老药，但他们也知道那东西就是骗人的。只是现在大唐好不容易迎来了中兴，万一皇帝吃药吃出什么问题来，可就出大事儿了。

“什么？”

吐突承璀到达中和殿内后，看着形容枯槁的皇帝，不禁潸然泪下。

“太子殿下，世事难料啊，许多事情原不在能不能，而在于敢不敢。”王守澄声若洪钟，让人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说法去思考：“太宗陛下若非是玄武门之变，早就做了阶下之囚；而玄宗皇帝若非是先天政变，怕是早就被太平公主谋权篡位……”

她当然不希望这么个名头自己背着，总归是要连带着皇儿一起背上。那不能光你享受做皇帝的好处，不背锅对吧？这样的话，手下的人也会有意见。

现在这个时候，等是绝对不行了。皇帝已经对她们娘俩儿动了杀心，现在若是再采取“等”的战略，那必然要等来吐突承璀的屠刀。

正月二十七那天，李纯忽然之间便觉得自己精力不济。考虑到宫内外情况复杂，李纯暗中派人去召吐突承璀。

“你坐下！急什么！”郭贵妃倒也不愧是将门虎女，在这关键时刻，她展现出了惊人的镇定。

这些人里，属他和吐突承璀矛盾最大，二人完全是相看两相厌。如果说吐突承璀立李恽成功，那得势的他一定会劝李恽除掉自己。

李恒的表情也渐渐邪恶起来。

吐突承璀却有些迟疑地问道：“大家，您……那太子……”

你说这个，那孤就不困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李恒的声音飘飘幽幽，听在郭贵妃的耳中，郭贵妃却是以为他要怂了。

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怎么鱼死？怎么网破？我们难道还能斗得过阿耶不成？”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小宦官已经来到了郭贵妃的寝宫之中。

他暗自倒抽一口冷气，真踏马不愧是汾阳郡王的孙女儿啊，就是敢想敢做……

京城之中，谣言四起，人心浮躁。

当然了，和李弘肯定是不能比，毕竟李弘是追谥的皇帝。

“娘娘，娘娘，殿下，祸事了！”小宦官跌跌撞撞地跑入宫中，才敢大声喊叫。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之后，李宁便突发恶疾去世，享年十九岁。

李恒沉默了。

虽然吐突承璀这个颜色……是有点咖啡色吧。

吐突承璀倾向于拥立澧王李恽，而他的倾向，正是李纯所看重的。

李纯积威日久，哪里是说敢反抗就敢反抗的？

他阿娘不怕皇帝，是因为母亲是升平公主，爷爷是汾阳郡王，朝中一半的人都是她们家族的政治势力，人家有那个身份有那个实力。但他这个太子，担惊受怕，阿耶不喜欢他不说，甚至还把支持他的左膀右臂贬斥出朝廷……

“承璀，朕现在就指望你了！”李纯的眼中迸射出精光，枯瘦的手抓着吐突承璀的胳膊：“朕……朕是不成了，只可惜元和中兴大好的局势……朕可是知道太子的性子，若他即位，萧规曹随是必不可能的，他只会破坏朕的心血……”

天知道他这一路上憋得多辛苦。

可以证明的是，李纯对这位谥号为“惠昭”的太子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在惠昭太子李宁薨逝之后，李纯一连十三天没有上朝。而根据考古发现，无论是墓葬规模，还是墓葬规格上，在唐代太子墓中都是首屈一指的，足以看出李纯对这位早逝的惠昭太子的感情。

李恒这人，就是那么一个喜欢打马球，嘴上花花的纨绔皇子，真让他拿什么大事儿，他还真没有这么个担当。

大家都是从特么潜邸时期就跟着陛下混的，凭什么你丫就青云直上，独得陛下恩宠？就凭你是咖妃？

在千呼万唤始出来中，纠结了四年的朝臣终于得知消息，李纯选择立李宁为太子。

不多时，陈弘志、马进潭、梁守谦等人便来到郭贵妃宫中。

讲道理的话，吐突承璀对于李纯，那是真的忠诚。他的一切都是李纯给的，没理由去背叛李纯。

李恒只觉得自己尾椎骨都在发冷，太可怕了。他只想在宫里好好打他的马球，他有什么错？

“奴婢领命……”吐突承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众人不解其意，抬头看向了李恒。

李恽这个人，生母出身不太好。他这人以前叫李宽，后来改名为李恽。众所周知，李世民的二儿子就叫李宽，七儿子就叫李恽……多少沾点犯冲。

这可是刻在李家血脉里的故事啊……

“对！依奴婢之见，只要行动迅速，咱们有九成九的胜算！”陈弘志见状立刻给李恒吃着定心丸，“大家给吐突承璀的旨意是说，令他拥立澧王李恽。咱们只需要在路上截杀吐突承璀和澧王，再分一队人马进中和殿控制大家，届时只等大家的退位诏书和太子殿下的登基诏书一颁布，天下便可传檄而定！”

他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了，那话他可真是开不了口。

李纯的第一任太子是他的长子李宁。想当初李纯刚刚即位之时，朝中便催促他立太子，并且有人张罗着要让李纯立郭贵妃为皇后。但李纯这种雄才大略的皇帝注定不可能会立一个母族强大的女人为皇后的，毕竟牝鸡司晨的梦魇还没过去多久。

“这还不够，陈常侍。”郭贵妃的眼光闪动：“皇帝方才与吐突承璀说，太子轻佻，不可君天下，内常侍以为，就算除掉吐突承璀，又能如何呢？若皇帝仍然不喜太子，一言仍可决断我母子性命，届时我母子被废，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

“你是说，让孤逼阿耶退位？”

李纯最近也觉得身体不是很好，再加上吃多了重金属，浑身燥热得很，脾气也变得愈发暴躁。宦官们动辄因为一点小小的问题，就遭到他的拳打脚踢。

陈弘志是聪明人，他当即便明白了郭贵妃的意思。

吐突承璀泪水潸然而下，他重重地点头：“奴婢必不辜负大家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