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一唱一和
在莫塔里安的许可下，帝皇弯着腰，以便让他高大的金色身躯进入室内。为了将他用金爪钳制的东西拽进房屋之内，门框周围的一片土石被撞得脱落，在地上洒了一片，扬起不少雾气般的尘土。
尘土落下，那件事物显出形状。莫尔斯挑了一下眉毛，抬头与帝皇对视。
帝皇眨了一下眼睛。他上次露出这样生动的眼神，还是在154-4号世界上，当着一堆基因原体的面，扮演凡人法斯。
+好。+帝皇的表情毫无变化，短暂的灵能讯息一闪而过。
对此十分敏感的基因原体莫塔里安若有所察，不安地让警觉的视线，停留在他眼中的巫术大师莫尔斯身上。
莫尔斯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你抓这个干什么，帝皇？”
他可以利用这份血脉来控制我，利用我，用亲情的枷锁与纽带来束缚我，勒令我，用巫术的力量来胁迫我，锁住我。
“我们也是使用巫术的人，”莫尔斯接着说，面部沉入房间的阴影，指尖一绺深红的火苗时隐时现，“至于杀戮，还需要我为你计算，有多少具尸骨被大远征的马蹄所践踏吗？”
“在十分钟前，帝皇和我说了同一个词，”莫尔斯说着，笑了一声，“‘够了’，你们俩都这么说。而我只是劝你坐下休息。”
接着，帝皇开口询问。
宇宙。多么高远的词汇。在他的认知与记忆中，那片无尽的星空触不可及。他并不了解它，也不想了解。
他不希望自己显得无法忍耐。不希望自己看起来正在屈服，正在变得软弱。
“我们初来乍到，如何会有敌人？”
“在很久之后，你也许会发现，今日的你误解了他，高估了他，错误地认为他值得同情或者过于光辉。你可能会心生愤怒，在悔恨中沉默。但同时你也会发现，今日，此地没有谎言。”
“是工具。”帝皇专注地试着纠正他，“我不需要走狗。”
“你为什么要抓住他？”莫塔里安哑声说，蹒跚地撑着镰刀站起。
“它会是我们的敌人。”帝皇回答，语言简练。
那是他的使命，他的目的。那是在村庄里的人们死后，他唯一还能执着的事。
埋藏在他心里多年的怨恨指向的目标之一，就是导致巴巴鲁斯落入异形霸主之手，同时导致他多年以来深受折磨的巫术。每一次骨骼折断、肌腱撕毁，在监牢中悲惨地苟延残喘时，他对巫术与残忍暴政的憎恨都更深一分。
“把纳克雷留给你？”帝皇重复了一遍。在金光璀璨的盔甲光芒反射之中，他的面色被反射的像一张金色的薄纸，纸张坚硬而冰冷，却并不足够厚实。
“你呢？”莫塔里安问。“你要杀死更多吗？”
他不可能只是一名霸主。莫塔里安得出结论。
帝皇回以一张仿佛亘古不变的平静面容：“他是人类的敌人。”
他想要这名金甲的皇帝给他一个答案。
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佩图拉博第一天晚上就凭着怒气割了一次他的脖子，对着任何东西抒发他的愤懑。而莫塔里安则让沉默的火焰变成腐烂的毒汁，侵蚀他自己的心智。
“你的强大证明你不需要我作为你的助力，帝皇。”莫塔里安面无表情，就像他的情感已经被巴巴鲁斯的毒气淹没摧毁，淹没在不详的沼泽与昏黄的迷雾中。“去征服你的宇宙，把纳克雷留给我。”
帝皇收起他宛如转瞬即逝的真情流露，肢体语言重归冷酷。
莫尔斯在旁边鼓了鼓掌：“加油，我的帝皇。你可以把他的心挖出来。”
“一份礼物。”帝皇说，“不是纳克雷。你是否需要更多？”
“你想杀死更多吗？”帝皇问。
骤然之间，莫塔里安的精神之中卷起一阵惊骇的狂风。他迷茫地退了一步，有一些新的东西正由内而外地触碰他心脏的表层。
莫塔里安的胸膛中卷起一股复杂的激流。
莫尔斯捏了捏自己的下颌，在室内随意地走动，挡住莫塔里安看向那个巫术霸主的视线。
“尊敬的皇帝都没有开口，我怎能越过他的唇舌？”
莫塔里安才刚感受到一种被刺痛的不适，这种情绪就被在旁边双手环抱的莫尔斯的冷脸浇灭了。
“因为他无法向你承诺一名父亲对儿子应有的感情，莫塔里安。”莫尔斯说，神情变得平静。
莫尔斯笑了一声，这一次的笑声的确是有感而发。“我输了，莫塔里安。伱赢了。”
帝皇静静地看着他：“我需要一名将领。”
在他话音未落之时，莫塔里安已经以镰刀向前一挑，刹那之中，刀尖就自巫术霸主的后颈穿入，勾入脑部，再往上一提，从面部刺出，污血顺着刀刃流淌。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提着镰刀，阴沉地看着莫尔斯。
“你在想什么？”莫尔斯平和地问，“在想你为什么要拒绝一条能够更快地解救你的人民的道路吗？至少我正在想这一点。”
莫塔里安再次变得沉默。这种在静默里积攒怒火的习惯，让莫尔斯难免联想到四十年前的少年佩图拉博。
“告诉我！”莫塔里安咆哮道，拳头重重砸在墙上，终于砸塌了整个摇摇欲坠的房子。
“等我。”帝皇说，再次转身离开，步入浓雾，将愣住的莫塔里安抛在原地。
寂静在小屋中蔓延，与屋顶上脱落的土屑一起漂浮。在这狭窄而挤着三个人的空间中，莫塔里安感受到一种没有来由的孤独。
如今，村庄遭到不可饶恕的毁坏，而他自己的仇敌仍然在浓雾的山巅中俯瞰着巴巴鲁斯的大地。纳克雷冷笑并盘算下一轮的无耻掠夺，就像他痴心妄想地以为他会再度臣服在霸主的脚下。
“我见过巫术与异形能够摧毁多少颗星辰，”帝皇缓缓地呼吸着，胸膛规律地起伏，“每一颗被堕落、被毁灭的行星上，又居住着多少亿的人类。死亡无处不在，有一些是必要的，有一些则不是。”
他的四肢被削除，只剩下躯干主体和一个昏迷中的丑陋脑袋。通过透视观察他的消化器官中未消化的部分，可以看出在被帝皇突然抓走之前，他正在就着某种绿叶蔬菜拌肉片拌酱汁，喝一些适合午后阳光洒落在花园中时饮用的棕色茶水。
“哦，巫术霸主……”
但莫塔里安能够辨认出那令他憎恶的污秽与邪祟。
那些无穷无尽的事物不属于他，他的家人已经在巴巴鲁斯死去。他与繁星格格不入，莫塔里安属于巴巴鲁斯的土地。
“一方面而言，解放整个银河，需要足够多的助力。他孤身一人，只会独木难支。”莫尔斯说，“另一方面……”
“你想杀死他？”帝皇问莫塔里安。
他完成了一次处决，却没有收获任何真实的成就感。
“够了，巫师。”莫塔里安冷冷地说，口吻里有一种轻蔑。他咳嗽两声，走出室内，沉默不语。
“你……要怎么处置这个人？”莫塔里安的镰刀刃在地面上划过，尖端指向了昏迷的无名巫术霸主。
对人类的同情与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的憎恶相互叠加，莫塔里安早就决定要将霸主一个不留地杀死，净化这片污浊的土地。
莫塔里安移开视线，将巫术霸主的残躯抛到帝皇脚下。“我杀了他。”他说，扬起下巴。
免费登录后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