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皆大欢喜（下）
山林上空，各种大小不一的飞行器在云层间交织出蜂群轨迹般的复杂轨迹网络，标志着奥林匹亚行星当前繁忙的太空运输状况。
在运动会宣告结束之后，奥林匹亚星团内，来自各个不同星球的代表团纷纷地踏上了返程之路，将喜讯带回他们的家园。
就算一块奖牌都没能拿下，但普遍发放的地区补助是实实在在地进到了这些星球访问舰队的货舱里，协议亦出现在了使者们的桌面上。
莫尔斯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这客观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件，他大可以装作他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察觉，然而……
“我不明白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帝皇，我没有为你送上烫着火漆的羊皮纸邀请函。”
经过快速的穿梭后，莫尔斯从空气中显形，站在林地围栏的边缘，双手塞在黑色长袍两侧的衣服口袋中。
“他们正在回归。”帝皇说，“仍然流浪在外的已经不多。”
帝皇拧起他尊贵的眉毛，知晓他无从解释。
“就在这儿附近，我头一次见到你的造物，”莫尔斯向附近的一个方位指了一指。当年拍的那张照片，此时还收藏在只有他本人知道的空间之内。“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孩子你还有十九個，或者二十个。”
“说说看？”莫尔斯来了兴趣。
矮桌上突然出现一只果盘，从烧制与镶嵌的工艺看来，它应当属于洛科斯王宫。
帝皇颔首应下。山风涌过，林叶簌簌。
黄金光幕在他面前如水波震荡，或者是烧着的秸秆带动的热空气的卷动。
“这是一幢好房子。”人类之主看着莫尔斯的居所说，金色丝线织入灰袍，如同编织战甲一般，重新塑造出一位亿万人敬仰的光辉帝皇。
“我可以直言，但你不可评价。”帝皇谨慎地开口，神情格外庄严。
“……以及一个任劳任怨的辅佐者，我是指马卡多。”他继续说。
“是的。”帝皇打断了他。“那就是我的设想之一。”
莫尔斯扫了一眼帝皇背后自己那朴实的、缠绕藤蔓、落满草籽的屋子，确认帝皇基本没有碰他的东西，渐渐地松了口气。
“在他们全部回来之后，帝皇。”莫尔斯很快吃完了他口中的果肉。
“在网道的第一轮工程竣工后，可将此事与他们公布。”帝皇说，看来做出一份与公开秘密相关的重要决策，对他而言比征服一百个世界还要困难。
“另外，即使是你，也不可能时刻关照着银河全境之内的网道。你若有此等能力，我们何苦还在此兢兢业业地一个星球一个星球去远征？”
他其实不经常直呼莫尔斯当前使用的名字。
“我知道我所行为何，”帝皇回答。“我是正确的。”
莫尔斯拍了拍手：“你何时前往，带我一个，感激不尽，帝皇。”
“我可没多少对生活条件的要求，帝皇。我只需要一个乱七八糟的石头小屋就能活上几千年，而不是一整座跨越喜马拉雅的辉煌殿堂……”
莫尔斯撕了一撕水果的皮，缠着黑布的手不适合进行此类精密操作，他果断地放弃，直接动用了人类最古老的武器之一。
他的精神看起来很是不错，难得的毫无疲倦之意，这进一步模糊了他的年龄。但不论如何，他看起来都不像一名银河皇帝。
这是一个适合在下午茶时间随意提出的问题，其中没有任何额外的暗示或质疑，但帝皇用在思考这一问题的答案之上的沉默，却长得超出了莫尔斯的预期。
“哦？敢问我又错过了什么？”
他回过头，在金光中看见那名数万年以来全人类中全部的将领与统治者的典范。
“当然，当然，可不能让可怜的荷鲁斯继续对它一无所知。”莫尔斯笑了笑，天上低空经过的飞行器时常带起一阵隆隆的噪音，这中和了他的笑声。
“我路过此地。”帝皇说，接近应付的漫不经心背后，是刻意的狡黠。“偶然发现了你曾经驻留的痕迹，莫尔斯。”
“你倒是可以早点跟我讲这件事，我的帝皇啊……”莫尔斯拿手指顶在额头侧面，忍了一会儿，憋回加重的语气，“这又有什么值得隐藏的？”
如果把信仰从人类手中拿走，你要用什么去填补空缺？
莫尔斯甩甩头，无法再维持不满。他僵硬地说：“哦……那现在的成果让你满意了，对吧。你的猜想是正确的，而凤凰正在飞翔。”
莫尔斯突然想到，每当原体们正其乐融融地互相谈话时，他总是在与帝皇因为不同的原因单独沟通。这简直是一种见了鬼的规律，想必是因为总有些新信息可以从帝皇嘴里挖出来。
“我一度认为，成为神是与黑暗诸神对抗的必经之路。”帝皇说，“但我很快明白，纵然此计功成，在摧毁大敌之前，人类本身将遭受灭顶之灾。”
“不。尚有一事。”帝皇否认道。“钢铁勇士基因原体所创造的事物中，有一样尤其闻名于银河。”
“首先声明，作为一以贯之的激进者，我支持你的想法。与其在至高天的注目下东躲西藏，不如做一些创造性的颠覆尝试……”
“我没有。”
“这条道路……将会需要看守与维护。”帝皇语速不快，似乎每一个词都经过了他的挑选，“我们验证了在符文激活的情况下，这条道路对浩瀚之洋的抵挡能力。”
“这就是你与别人的区别，”莫尔斯笑起来，“多么傲慢。”
说完第一句话后，帝皇的话变得顺畅。
莫尔斯把手里剩下的果核抛进泥土之中，尽管它们大概不会发芽。
“哦。”莫尔斯耸了耸肩膀，好奇心转瞬之间如烟雾消散。“新约启示录。”
莫尔斯向前跨了一步，穿出帝皇灵能的限域，世界找回真实的色彩。
“假如我的设想无法被验证可行性，它就没有必要被说出口。”帝皇的语调里有股难得的诚实。
“怎么了？”莫尔斯问，将被咬了一口的水果继续抓在手中。
他必须对着躺椅发誓，他也很好奇自己为何总被帝皇和帝皇的子嗣，整得凭空诞生出不利于心理健康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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