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皆为利攘
“窸窸窣窣”
九月初，在这个适逢晚秋的日子里，一支军队正漫步于山道之中，警惕的打量四方。
在他们的前方，近万民夫正在砍伐树木，挖掘树根，将山道填平，开拓出一条夯实的道路。
这里是东海府西南部的山林中，距离鸭绿江仅十余里。
自朱高煦下令陈昶率兵前往东海府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一个月前陈昶渡过渤海海峡，乘船前往定辽卫，在当地招募民夫随军队乘船前往鸭绿江上游并登陆，就南岸开始修整辽金故道。
经过近百年的不管理，当年的水驿早已腐败为废墟，曾经的驿道也长满了大小树木。
陈昶此次率领山东三卫兵马前来东海府，除了要招抚阿哈出和猛哥帖木儿前往内地做官，还要将陆上驿道修整好，以便日后东海府与辽东互通。
见状，本雅失里这才意识到自家这个妹夫只是将自己当成了筹码。
朱高煦站了起来，径直走入了乾清宫内。
“要是朝廷不管他，他就可以用元裔的名头拉拢小部落，打击大部落，一步步兼并瓦剌三部。”
由于朱高煦的乱入，朱棣并没有在草原过多的玩平衡政策，所以至今大明也没有和瓦剌诸部形成朝贡贸易。
朱棣与张氏他们也将目光放到了朱高煦身上，朱棣瞧见他手上拿着奏疏，便将徐皇后的手放下，轻声道：“高煦来了，估计是有什么政务，俺等会再来陪你。”
“回侯爷，南边的朝鲜确实派出了不少塘骑，但都被我们斥令退回南边了。”
“当然了！”马哈木示意本雅失里进入大帐，并带之后带着自己的部将与妻儿一起走入其中。
“把本雅失里回归草原的消息传出，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投奔我们。”
额勒伯克汗虽然是元裔，但他在草原上的名声并不好。
不过这群人并不多，因为元裔的名头已经没有那么响亮了，因此现在的他也不过只有三千兵马，数千部众罢了。
“大侄子，伱要去哪啊？”
赶在冬月前，这则消息被送往了南京，与东海府的情报一同出现在了朱高煦的桌子上。
在他传递消息的同时，与东北相对应的西北却并非太平之地。
回过头来，他还不忘笑道：“大哥嘴碎，和娘您闲聊正好。”
如果不是朱棣看完了奏疏，等的实在着急，从背后拍了拍朱高煦肩膀，兴许朱高煦能一直说下去。
“不觉得……”
马哈木一边说，一边看向脸色惨白的萨穆尔，只见她抱着脱欢，一言不发。
在诸多帐篷中，最大的那顶帐篷甚至足够容纳上百人在其中欢声舞蹈。
朱棣带着朱高煦走出了偏殿，来到正殿商讨本雅失里返回漠北的事情。
“舅舅。”脱欢向着本雅失里打着招呼，但本雅失里却觉得这是在羞辱他。
现在的他还在休养生息，暂时不想和明军发生争斗。
“我会去说服太平和把秃孛罗的。”
这样的安排让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反倒是马哈木在让人带走本雅失里和萨穆尔后才与众部将开口道：
“娘，儿子来了，想我没？”
他这一叫嚷，把旁边的朱高炽叫醒了，迷糊着跟着站起来。
如今朝廷要招抚他们进入内地为官，阿哈出宁愿去内地做一个卫指挥使，也不愿意在东海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继续谋生。
想到这里，陈昶沉声道：“继续修路，等驿道修好，我再过去慢慢收拾他。”
“不过后来我听说，他的孙子马黑麻死了，现在整个国家都由另一个孙子哈里勒所掌控。”
只要马哈木想，他完全可以扶持本雅失里，让汗庭处于自己的控制中，趁机兼并太平、把秃孛罗他们，向东蒙古的阿力台宣战。
然而他幻想的对付没有出现，马哈木在吃完饭后便让人送他前往了附近的蒙古包休息，并且并不禁止他在部落之中走动。
马哈木这话很无厘头，毕竟鬼力赤是阿鲁台扶持的窝阔台后裔，与瓦剌的关系不大。
本雅失里就是在遭遇这场变故后，率领护卫逃往中亚帖木儿帝国避难的。
“如此一来既可以表态，又可以向瓦剌展示我军应变速度。”
“你过的好吗？”
因此，当他得知自己即将要被马哈木取代后，乌格齐哈什哈便以“汗政治不端，淫虐乱法，杀臣浩海，以有此耻。”为借口出兵攻打汗廷。
瞧着这一幕，饶是每日经历，朱高炽他们还是忍不住的鼻头一酸，感觉喉咙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吁！”
眼见帖木儿国内陷入内乱，他连忙率领护卫迁徙至蒙兀儿斯坦，并在当地召集了一批愿意支持他的人。
“二哥你来了啊？”
马哈木试探着询问，本雅失里也点了点头：“帖木儿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好在他死在了出征的路上。”
“您好好休息，会好的，还有……”
在他走后，朱瞻基这才看向身旁被忽视的朱瞻壑：“二叔平常也这么可怕？”
塘骑百户下马作揖禀告，陈昶颔首之余也询问道：“看到他们的样子吧，如何？”
“安排步舆，我去一趟乾清宫。”
马哈木坐在了主位，让本雅失里坐在了右首位，还算给了他些面子。
兴许是三日不见，又或者是瞧着徐皇后日渐虚弱，总之朱高煦今日与她的话变得多了许多。
面对朱棣带有愧疚的话，朱高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躬身作揖，而后起身看了一眼偏殿内。
朱高煦与徐皇后说罢，便回头让朱高炽接上话茬。
凑上来的朱高炽听到这话，顿时一脸无语，但还是在朱高煦起身后，接上他的位置跪下，握住徐皇后的手开始碎碎叨了起来。
本雅失里的消息有些滞后，但对于蒙古人来说，这已经足够灵敏了。
“是！”
朱高煦越过他，走入了拔步床内，瞧见了面容凹陷的徐皇后。
他刚刚走下步舆，便见到了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道身影。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朱高煦颔首认同了朱棣的分析，随后才开口道：
当下的朝鲜若是咬咬牙，那还是能拉出七八万大军的，虽然在陈昶看来他们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额勒伯克汗反应过来浩海达裕遭受冤枉后，为了弥补过失，他便将女儿萨穆尔公主嫁给浩海达裕的儿子马哈木，并封马哈木为丞相，许诺他今后统领瓦剌四部。
这里是瓦剌的绰罗斯部，也是青年此行的目标。
徐皇后轻轻摇头，朱高煦却紧握她的手：“这种丧气话不用说了，三妹不是害喜了吗？您至少要等到外孙出生吧。”
待他走出拔步床，朱高煦也走进了殿内，与老大和老三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将手里奏疏递向了朱棣：
“儿臣虽然能处理此事，但仔细想了想，觉得父亲不会想错过这件事，因此特来呈送奏疏，顺带看看娘亲。”
当然，前提是大明必须让瓦剌加入朝贡贸易之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瓦剌变得强大。
好在此刻的他依旧有求于人，因此他不得不压下脾气道：“我们可以进去谈吗？”
看着眼前憨厚叫着自己二叔的小黑胖子，朱高煦不禁有些牙疼，完全忽视了在旁边蹦跶的朱瞻壑。
“他们的兵马很多，如果我是他们，一定会拿下蒙兀儿斯坦，然后再拿下漠北。”
“我怕是好不了了……”
说罢，他用粗糙的大手为徐皇后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蹑手蹑脚的起身，生怕动静太大就会吵到她。
“可怕？”朱瞻壑愣了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父亲的背影，迷糊道：“我觉得我爹挺平易近人的。”
朱高煦在两份奏疏中率先对其中一份做出了安排，随后拿起了关于本雅失里消息的奏疏缓缓起身。
朱高煦蹲下，笑眯眯的询问朱瞻基，朱瞻基却被他这笑脸给吓得汗流浃背。
“我准备和瞻壑去中左后门练习弓马。”
“本雅失里的话让马哈木忍不住笑道：“我现在的实力虽然很强，并且能轻易覆灭鬼力赤，可瓦剌毕竟有三个部落，即便我灭亡了鬼力赤，也得看看太平、把秃孛罗他们愿不愿意更换汗王。”
“若是轻骑都能搜寻到忽兰忽失温附近，那重兵集结，他们应该清楚朝廷可以打到什么地方。”
“塘骑继续向南，保持三十里的巡哨范围。”
“以他们的情况来看，恐怕根本不敢与我们争夺东海府。”另一名指挥使也开口说道。
相比较之下，他的妹夫马哈木却拥部众十数万，兵马近三万。
“阿哈（哥哥）！”
伴随着马哈木的下令，元裔本雅失里返回漠北的消息开始传播，而这样的消息，自然也被漠北东部的海喇儿所获知。
“告诉陈昶，猛哥帖木儿若是执迷不悟，就按照我先前说的，直接捣灭。”
在他们身旁，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人正看着本雅失里。
如果有了马哈木的支持，那自己无疑可以取代鬼力赤，夺回自己的大汗之位。
“二叔（爹）……”
“你啊……”
“娘亲若是这次病愈，儿子日后必定每日都来拜见您，片刻不离。”
他攥紧了拳头，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观望马哈木准备怎么对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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