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谁挡关某的路？他的路便到尽头了！

夏口，蛇山山峦之上。

这是刘禅在一处穷僻的山村里住下的第二夜。

昨夜还能安然入睡的他，今天整个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了许多，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向后仰在枕上。

他翘着二郎腿，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沉思了一会儿，他只觉得心神困倦，晕沉沉的，为免失眠，他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摒去脑中杂念，然后入睡！

只是，越是这么想，越是未能睡沉，浅浅地迷糊着，时间也一样…不知不觉地过去，再睁开眼睛时，还是夜半，只过了寥寥一个时辰。

再睡也睡不着，刘禅便穿上衣服坐起来，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隐隐风吹过的声音。

这两天，他见到了太多类似于“鱼豢”这样的孩子，这些孩子与他年龄相仿，可他们的苦难却是那样的相似。

“其实这菜一点都不好吃，可哪怕这样，我看到舀菜时，鱼豢也只是给他自己舀了一口菜汤，他要把更多的菜让给咱们，然后他蹲在角落里，拿饼蘸着汤吃，可他脸上的笑是藏不住的，像是哪怕这样，对他而言都是极大的美味…还有婆婆，她没有拿饼，也没有吃菜，只是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块儿都发霉了的菜饼…那能吃么？可…可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刘禅有一种“主人翁”的感觉。

——『这山村来的太对了！』

赵云则是向关麟示意，然后他指着那老者淡淡的道：“我已经提前问过了，这老者三十多年前丢了儿子，从那时起，每一夜都一遍一遍的在山间找？”

吕蒙对鲁肃的话本就奉若神明，听到这话索性也不格挡，可这话，传入关羽的耳畔，他的丹凤眼却是猛地凝起。

“不止是他。”刘禅摇了摇头，接着说，“那个跟我一样大的姐姐，她一大清早就去山上捡柴，然后在村口卖柴，我问她…为何要她卖柴？家里没人了么？你猜她说什么？”

“那后来呢？”刘禅一双眼睛睁的浑圆硕大，“就…就没有人替他讨回公道么？”

一时间，左右是败，吕蒙竟是不知所措…

“这位老伯的儿子是个小头目，他举报了他们将军，哪曾想…他却被绑了，然后堵了嘴杀了！倒是…为了息事宁人，从那时候起，那些官兵再也没有来这个村子里杀村民冒功。”

『好——』

怎么又是一个敬！

这边，赵云还在感慨。

故而，关麟与刘禅的对话，包括刘禅仿佛突然开窍一般，吟出的这一番“大道理”，赵云悉数听在耳朵里。

说话间，关羽青龙刀挥砍，眼瞅着势大力沉的一击就要砸下来，吕蒙知道这一刀避无可避，可挡…便是角力？当今天下，谁人角力能胜过关羽？

可刚出门，就听到前院传来的咆哮声。

这就是学者。

说到这儿，刘禅又一次在情绪上崩溃，止不住的泪水如泉涌般“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流。

正直神思漂浮之际，身旁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关麟的声音，“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发呆啊？”

这声音吸引了关麟的主意，也吸引了刘禅的注意力，两人迅速往那边走了几步。

“大都督…”

“锵啷啷啷——”

曹仁这么说，已经将酒樽提起，可严畯的一门心思都在别的地方，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门外，像是在迫切等待着什么，浑然忘我一般，曹仁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什么不对？”赵俨连忙问。

这…

关麟摆下几粒石榴，然后往嘴里一塞，然后将一张竹凳挪来，他坐在竹凳上，看着刘禅，伸手示意：“别停啊，接着说。”

刘禅的眉尖轻轻的挑了一挑，他注意到是关麟，可不及说话，却是当先一声“唉”的长叹。

然后他拱手，恭敬的朝严畯行了一个大礼。

随着“砰”的一声，酒觞与桌案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其中的酒水飞溅而出。

赵云除了惊叹刘禅心智成长的速度如此惊人之外；

要知道，他是外来使者啊，按照使者的礼数，更不该如此啊！

“咳咳…”赵俨坐在严畯的身旁，他连忙咳声提醒。“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声音越发凄怆，也让刘禅越发的激动。“所以…就没有公道了？人…就白死了？不平…这世上竟还有这等不平之事？”

严畯凝着眉，一本正经的说：“汉水南岸的最高点就是在平鲁城的对岸，若是建立蓄水池，也只能是这边，而关羽为了隐蔽，势必会在夜深人静时动工，且外围防护森严，若我分析的不错，那…这么近的距离，消息…斥候应该把消息传回来了呀！”

“这倒不尽然。”关麟比划着揉揉肚子说道：“至少，他们三个绑在一块儿，也没有你重，在重量上你还是很厉害的！”

或许十二年来，他所有的感动都要在这一夜悉数爆发，“这些山村里的孩子，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可无论大的、小的，无论是力气、毅力、吃苦，我都比不上他们…”

这话脱口，他本能般的又添了一句，“子明住手！”

可与他对打的关羽，似乎依旧未尽全力，却牢牢的占据着上风。

“曹将军，我料想今夜会有消息，就以茶代酒，敬曹将军…”

唯独严畯他像是最后结论…应证了他的猜想般，连连颔首。

“这么晚了？他家娃娃还没回来么？”刘禅忍不住问道。

登时曹仁有点尴尬，在场的一干文臣武将也都悉数尬住了。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刘禅先一步张口。

只是…

严畯的话依旧是顾左右而言他，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一如既往的还是那一句，“不对呀…”

就是因为小时候，夏侯家太穷了，穷到哥哥一家饿死，把女儿托付给夏侯渊，穷到…为了养活夏侯涓，夏侯渊不惜饿死自己的长子；穷到必须替曹操顶罪，也要靠上曹嵩这棵大树！让一家人全部都活下去！

也惊骇于关麟那不可思议却卓有成效的教导。

一道声音猛地传出，是大刀与三叉戟碰撞发出的剧烈声响。

这一声，不是关麟心头呐喊的，而是赵云。

他整个人也将全副身心的投身如此——

Ps：

“听说去当兵了，那时候…山里的很多小孩子都想立功，想当官…于是去从军。”赵云细细的讲述起来，“可战场无情，哪那么好当官？那时候地方军跟黄巾军打…打一场败一场，于是，许多官兵就带着人去村子里杀百姓，割了首级冒功…”

他一边笑，一边行至严畯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的思绪牵引过来，然后张口：“严先生啊，你这心神不宁的…其实不至于啊，咱们子孝将军不都按照你的要求，连夜派人去打探了么？若有消息，定会传回…何至于如此杯弓蛇影呢？这是酒宴，权且将军务放在一边，今夜不醉不归，如何？”

刘禅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在组织语言，还是有些不知从何处说起。

江夏，安陆城，鲁肃所在的驿馆之中。

这老伯的声音再度传来，宛若夜半时分的孤魂野鬼。

——希望！

夜愈发的深了，也愈发的黑了，可这一夜，刘禅仿佛看到了光！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快乐，都是有人为他在“负重前行”；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两个字：

这下，满座寂然一片，唯独严畯，他依旧没有注意到这些，眼眸死死的凝视着门外，像是对那今夜“势必”传回的情报望眼欲穿。

关羽却游刃有余的说，“关某来此乃为吾儿之死，向鲁大都督讨个说法？谁挡关某的路，那他的路便到尽头了——”

可…谁又不心疼呢？

这时候，关麟没有去安慰刘禅，他刘禅自己领悟到的，比他要引导、讲解的更强得多。

“他说…爹娘都生病了，弟弟也生病了，翁翁累垮了，她要不捡柴卖，全家都没有吃的了！都要饿死，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关麟的声音再度吟出。“你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怎么现在悲天悯人的！”

随着这一条禀报，曹仁、徐晃、赵俨、殷署、牛盖，几乎此间的所有人，眼眸均是睁大。

“我才没悲什么天…悯什么人…”刘禅连连摆手，他一副嘴硬的模样，可硬不过三息的时间，他的语气变得踟蹰：“这山村里…这山村里…”

…

当学者严畯把一门心思都放在“汉水流向”上时，他的眼睛里已经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他口中吟出的那句“关云长——”

随着严畯的话，曹仁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他不顾身份的走下台阶行至严畯的身旁。

“对了，对了…”

这一刻，他内心中有一股炙热的血液，仿佛在激荡着他…在牵引着他，告诉他。

刘禅讲述的这一条故事，真的让关麟有一些触动。

“噢！”关麟郑重其事的询问，“说说看——”

事实证明，学者的坚持是正确且富有成效的。

就在这时…

所谓的不醉不归，更是给严畯一个台阶下。

“子龙叔？”

——结束战乱、安居乐业、政通人和的太平盛世…阿斗，你也是其中重要的缔造者啊！

自然，更别说举起酒樽。

比起他们…

“所以…”这一刻的刘禅瞪大了眼睛，他看看赵云，又看看关麟。

刘禅立刻回答：“以往黄皓总是带我玩，我的眼里除了玩闹，什么也没有，可现在，我懂了，如果没有我爹，那我与这些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就是三个我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他们！”

声音浑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