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法不严则不能信,法不信则不能治《朕真的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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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法不严则不能信,法不信则不能治

做过知县的人,都能清楚感触到海瑞的能力,真的很强,王谦这点花活,多数都是起到一个找到线索的作用,真正抓到贪官污吏的始终是海瑞。
大明的社会基本形态,处于一个稳定失控的矛盾状态,更加通俗易懂的讲,那就是大恶人管着小恶人。
考中了进士之后,在京师不断的奔走,终于托庇于某人名下,从吏部获得了一个官身,前往某地任知县事,这个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刻走马上任,而是招募师爷、长随家丁。
没有师爷、长随家丁寸步难行。
到了地方后,就会发现,要管好一县之地,绝不是易事。
一個县的官身只有知县事,领朝廷俸禄的不过七人,除知县之外,分别为:县丞、主簿、巡捕、科税大使、教谕、驿丞,而这些人决计不会跟知县同心同德,因为这些人全都是本地人。
嘭!
一声枪响,硝烟弥漫,枪膛里的颗粒黑火药猛然爆裂,铅子在气压和爆炸之下,在阴阳刻线的作用下,快速旋转着飞向了凶徒,铅子直接打在了凶徒的腹部,血光四溅,惊叫连连。
“你说的有道理。”朱翊钧颇为认可,这次王崇古在四川戥头案中的选择,又为他们老王家堆叠了一层厚厚的圣眷。
这玩意儿,任谁看,都是一看一个大迷糊。
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能直接威胁到皇帝的始终是廷臣。
如果对一个人有所怀疑,就不要启用他,这样对君臣都好,比如前刑部尚书王之诰,张居正一直不想让这个儿女亲家再到朝堂上来,因为张居正怀疑王之诰,哪怕是儿女亲家;
朱翊钧对刘显是极为信任的,如果刘显真的做了别的选择,朱翊钧也只能愿赌服输,安抚晋党党魁王崇古的同时,兵发四川!
好在,并没有出现那种结果。
土司们对这个反应,颇为古怪,大抵就是汉人内讧,与我何干,要让土司们理解唇亡齿寒的道理,还需要王化的持续推行。
在夜色中,那古老的戏台仿佛被月光洒上了一层银粉,显得庄重而神秘。
按照约定,当这些人齐聚一堂之时,四川都司总兵刘显,就会奉天子使者之命令,对成都府内的家丁和帮会进行清剿,华阳学府里越是热闹,这成都府就越是热闹。
张居正曾经教过朱翊钧一个道理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王谦在朱翊钧这里立过功,在都察院帮着海瑞查贪官,这趟差事办的也很漂亮,自然要给他升官。
王谦的名声彻底烂了,臭不可闻的那种,中秋佳节,团圆之日,和和美美的日子,王谦搞出了这么一出,可谓是毫无礼义廉耻可言,比严世藩的名声还要脏臭!
本地吏员,各地风土人情不同,有没有礼貌,暂且不论,但绝对是利益上的共同体。
这个选择多少有点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晋党的地盘足够大了,再大点,皇帝和朝廷都容不下去,王谦没有在望族里面挑挑拣拣,培养党羽,这种事他其实蛮擅长的,作为一个纨绔,不会培养狗腿子,不配当个纨绔。
王谦打量了下当家花旦罗香仙,摇了摇头,不过如此,永升毛呢官厂有个美娘子,叫刘七娘,曾经是毛呢官厂还未兴盛前,燕兴楼的当家花魁,那模样,王谦见多了美人,都想多看几眼,但他从来没看过,因为那是陛下的人,整个官厂大大小小,都很清楚。
“陛下,高启愚当初的事儿,是非刑之正。”
王谦第一次动手,就让四川震了三震,而对杨氏的追查,连带着杨家的走狗,一起清算,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新都杨氏和其走狗,被连根拔起。
王崇古是个奸臣,生了个儿子,还是奸臣!
王谦转动手中的酒杯,等待着戏台上灯光彻底灰暗之后,王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猛地摔在了地上,大声喊道:“奉陛下圣旨督办戥头大案,今日抓拿悖逆贼子,抗命者,杀无赦!”
朱载堉在音乐一道的天赋,绝对是冠绝寰宇,当然,皇叔朱载堉最大的遗憾,还是少年时,没有培养出陛下的音乐细胞来,陛下始终对这些不感兴趣。
但王谦到成都府,入蜀地所见所闻,一路沿途尽白骨森森,见了好多道死路旁的尸骨,地方豪强强征暴敛,所见到的百姓都在饥饿和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所见之民,皆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沃野千里,的确是沃野,可全都是杂草丛生,耕地被荒废,饥荒横陈于眼前。
离开了京师首善之地的王谦,终于第一次直面人间惨状。
这曲中,有边塞古城,有雄关要塞,有守边将士甲胄寒壮志热,也有那夜不收哨的墩台远侯,在草原上策马奔驰的身影,同样也有海防巡检,在大海劈波斩浪,一曲终了,叫好声此起彼伏。
这是信号,代表着四川总兵刘显带着军卫清剿了一处帮会的贼巢。
戏台上灯光变得暗淡,再次明亮之时,台上则换上了万国美人,一共十二位美人,掐着腰,抬着头,挺着天鹅颈,穿着极为大胆,蓄势待发,这也是王谦借的松江孙氏画舫里的节目,随着欢快的音乐响起,一条条大白腿在台上晃动的极为耀眼,随着动作,经过了专业训练的表情随着舞姿不断变化,摇臀摆胯,风情万种,妍姿妖艳、媚态如风。
对于遮奢户而言,不客气的说,甚至连四川总兵刘显,也是自己人,刘显是冒籍在四川考的武举,在四川得的军功成为了副千户,出川平倭,打完了仗,就又回到了四川。
知县会感到困惑,三班六房坐班的不过零零散散十几人,怎么发俸禄的时候要发这么多人?干活的书吏的确只有十几个人,但领俸禄的超过了两百,这些人不干活的也要领俸禄,理由千奇百怪,生病了、游学了、在病榻之前尽孝心等等,这才是常态,吃空饷,可不仅仅在军伍之间。
剪其羽翼,断其喉舌,最后是砍掉脑袋。
刘显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刽子手是他的儿子刘綎,或者说,刘显早就做出过了选择,在出川平倭之时,就已经见到了大明江河日下,他不想成为大明的罪人,刘綎在过湖南时,曾经拳打过马湖知府詹淑,只因为这厮强取豪夺。
皇帝给了圣旨让王谦办案,怎么回复,还不是王谦一句话的事儿?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也是个晋党扩大在四川影响的大好机会。晋党和张党在朝中虽然不是你死我活,但彼此之间斗争不断,这么好的机会,王谦作为王崇古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图谋。
赵千户点头说道:“是,新都杨氏在成都府内有豪宅四座,其中最大一处位于清源门内正府街北侧,约四十亩,层楼复阁,荡摩乎半空,府中有乐伎二百三十四人,人人俱绮彀画容,歌舞通宵达旦,倡优艳美,娥媌靡曼,裙联袂属,杨宁仁身边那女子,就是府中当家花旦,叫做罗香仙。”
所以按照大明律而言,流放云南已经是宽大处理了。
王崇古的选择非常有趣,他选择和四川望族们打成一片,是物理意义上的打成一片。
朱翊钧知道,刘显本人为大明征战一生,而刘显的儿子刘綎更是在萨尔浒之战中以身殉国,没有和洪承畴一样,成为贰臣贼子,朱翊钧知道,王谦不知道,所以王谦才有所怀疑。
华阳学府的抓捕工作十分顺利,而刘显和刘綎父子的行动,也极为顺利,成都府内数个帮会遭到了灭门打击,得益于王谦带来的一车又一车的火器,火器在刘显手中,将价值体现的淋漓尽致。
“王御史,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座的皆是我大明缙绅,安土牧民有责,何故如此兵戎相见?”杨宁仁攥紧了罗香仙的大腿,都把罗香仙的脸给攥白了,实在是太疼了。
“那就依先生所言,流放云南吧。”朱翊钧最终选择了流放,这是公事。
王谦这种见惯了奢靡的人,第一次看这万国美人表演时,也是大开眼界,四川风气素来闭塞,弹唱舞曲略显保守,这场面,确实没见过。
张居正的门生怎么了,那四川巡抚罗瑶,不仅是门生,还是同乡,到了四川地界,还不是得和他们同流合污?
王谦一路上表现的放浪形骸之外,让望族们认定了这是自己人,因为王谦方方面面都表现的像个自己人。
“哦?”
“倒是很意外,王次辅居然没有趁机扩张势力。”朱翊钧画了个×号,表示已读不听,对着冯保有些感慨的说道。
蜀王府不管吗?藩禁在,蜀王府连出王府的门,都要跟皇帝申请,而且往往得不到批复和回应。
“动手了。”王谦看到了城西的几个地方,升起了一枚又一枚的响箭,响箭带着破云的尖啸,在空中炸裂,灿若星辰。
冯保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陛下,先生的浮票说是流放云南,法不严则不能信,法不信则不能治,既然大明会典修好了,自然要以律而行,因私废公,恐失信天下,人心不宁,罗瑶以左都御史巡抚四川,和地方望族沆瀣一气,若轻易私宥,恐引人非议。”
清丈还田,只有四个字,却是生民唯一生机所在,也是大明求存图强的唯一契机所在。
幕僚不可靠所以需要师爷,衙役不可靠所以需要长随家丁。
王谦知道一个词叫路倒,就是人饿晕了,走着走着,忽然软倒在地,而后再也不曾站起,入蜀之后,王谦亲眼目睹了几次。
海瑞以清廉著称,做应天巡抚,既无师爷,也无长随家丁,到了应天府,兴利除害、兴修水利、整修吴淞江、裁减邮传冗费、剥夺关系户马牌、清丈,查徐阶贪腐兼并之事,如此种种,只靠骨鲠正气,是决计办不到的。
今日的抉择是过去所有选择的结果。
混战开始了,来到此处的望族们,人人带着家丁,是望族的心腹,他们手里的人命官司,实在是太多,此时唯有拼命,他们都带着兵刃,开始向着缇骑的阵线冲锋,硝烟在弥漫,砰砰砰的火药爆炸之声和喊打喊杀之声,此起彼伏。
云贵川黔的土司攻守相望,互为犄角,刘綎如果真的此时进犯,是逼反土司,大明境外,东吁王莽应龙快死了,等莽应龙死,境外生苗群龙无首,大明境内土司和境外东吁不能里应外合之时,再动手不迟。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兵刃,将手放在后脑勺,趴在地上,我数到十,还站着的,以谋逆论罪!”赵千户举起了左手,大声的说道:“十,九…”
王谦从白马关入蜀地之后,见到了一个名叫胜华村的村落,这个村落里,没有一个男人,全都是妇孺,细细探问之后,王谦才从缇骑千户口中得知原因,地方县堂打着征劳役之名,将壮丁聚拢为望族耕种,男丁全都逃往了山里,落草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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