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Black Black Heart(6K2)《大不列颠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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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Black Black Heart(6K2)

我恨纯洁,我恨善良,我都不希望哪里有什么美德,我希望大家全都腐化透顶。
——乔治·奥威尔《1984》
暴动是什么东西构成的?
一无所有,而又一切都有。
一点一点放出的电,突然燃烧的火焰,飘游的力,流动的风。这风碰到有思想的头脑、虚幻的念头、痛苦的灵魂、炽烈的情感和呼号的苦难,并把这些一齐带走。
带到什么地方?
漫无目标。
这就像是一种活跃于社会大气中的龙卷风,在气温合适的某些条件下突然形成,并在它的旋转运动中奔腾翻涌,把高大个子和瘦小个子、坚强的人和软弱的人、树身和麦杆、一齐卷起,铲平,压碎,摧毁,连根拔起,最终裹走。
“对……对不起,黑斯廷斯警官,我……我没想到给您添麻烦了。我也不是故意要掺和这些事的,但是……但是您不知道,孩子他妈前阵子也去了,少了这么一份收入,我没能把房子的租金按时交上,就……就被房东给赶出来了。
“快跑!近卫骑兵来了!”
而在前方不远,汤姆和托尼扭曲到极致的脸清晰可见,他们挥舞着自己的帽子,他们张开嘴大吼着,说的是什么亚瑟已经听不清了。
红魔鬼一边踱步,一边张开手臂念道:“你觉得你赢了,赢得了这场同魔鬼的赌局?而赢我的代价,就是像一只肮脏的虫子那样死去?”
同样是下雨天,同样是一个生与死的诀别。
塔列朗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以致于他的脸上都没有生出太多波澜:“效率还挺高。外面带队的是谁?亚瑟·黑斯廷斯警官?如果是他的话,顺便帮我问问他,要不要进来打个牌。”
武官俯首道:“看来您可能要失望了。外面的镇暴活动并不是由苏格兰场负责的,而是近卫骑兵团动的手。至于黑斯廷斯警官,我听说他好像带人去了伦敦塔,从硝烟升起的浓度和滔天的火光来看,那里应该正在爆发激战。”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居然会是在龙卷风袭击之处。
亚瑟蓦地转头,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他看到了一颗子弹,一颗漆黑的弹丸,正朝着他的腋下奔来。骑兵们的枪法向来不错,至少这一发打的很不错,他们知道如何从暴动者的手中救下己方的关键人物,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亚瑟拉着的是他的朋友。
而就在方才,他又听到魔鬼如是说:“但最近,就在最近,上帝死了,死于他对人类的同情。”
“好人?我看你多半是疯了!你他妈是警方的线人吧?”
“保护黑斯廷斯警监!”
他闭上眼睛,忽然想起了曾经魔鬼在他耳边的低语。
任何人,为地位、生活或命运等方面的任何一件事在灵魂中暗怀敌意,便已走到暴动的边缘,一旦发生暴动,他便会开始战栗,感到自己已被卷入漩涡。
塔列朗踱步来到窗前向东看了一眼,就如武官所说,那里火光冲天。
对方看起来似乎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记得这位警官是个十足的热心肠,曾经给过他一笔足额的丧葬金,还为她的女儿找到了一块十分体面的墓地,如同一位真正的淑女那样葬在了牛津大学的圣玛丽教堂里。
或许是因为他的高头大马,又或者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肩章和高贵的警衔,当他带领警队冲入暴动人群中后,他很快就成了剩下那群死硬分子的围攻对象。
天边闪过一道霹雳,照亮了红魔鬼的背影,他的翅膀伸展,看起来仿佛浑身浴血。
亚瑟开口道:“正如拉法耶特所说,在某种情况下,如果起义能是最神圣的义务,那么,暴动也可以是无可挽回的罪。”
“抱……抱歉,黑斯廷斯先生。”
然而,当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些话语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躁郁与苦痛。
亚瑟的嘴角,溢出一缕缕血丝,然而,这胸口的抽痛却阻挡不了他嘲弄似的开口:“对不起。”
汤姆警官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紧张,虽然他极力怒吼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威严,就像是随时都可能开枪把这帮暴徒击毙。
他是罗宾的父亲。
因为,作为亚瑟多年的朋友和下属,他十分清楚,这一次的行动,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在行动前就往火枪里装填了实弹,而这,也代表了亚瑟是打算动真格的。
不知道为什么,亚瑟的脑海中忽然翻涌起了这些陈旧的段落。
在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的助阵下,马靴践踏在青石砖上的响动被无限放大,就好像一群奔向羊群的猛兽。
“最后一次警告!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
亚瑟深吸一口气,鼻尖传来的气味不止有硝烟还有一股子铁锈味的血腥。
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刚刚才给予伦敦塔守卫当头一击,即便他们并没有像是苏格兰场的警察那样人人配枪,但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们将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他还记得,魔鬼曾经如是对他说:“亚瑟,你知道吗?上帝并不总住在天堂里,甚至他也有属于他的地狱,那就是他对人类的爱。”
仅仅是一轮齐射,暴动者当中的火枪手便已经出现了三分之一的减员情况。
塔列朗从手牌中扔出一张5,随后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泽西夫人,该你了,打牌的时候分心,可是会让您输大钱的。”
而在包围他的人群中,有二十岁的,也有四十岁的。二十岁希望为理想而死,四十岁的希望为家庭而亡。这里面有豪放、热血的大学生,有绝不动摇的退伍军人,有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也有刚刚被解雇的小店员。
普伦基特发现这位年轻的长官似乎陷入了沉默,这位从半岛战争时期就一直活跃在战场上的老兵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茫然的表情,恐惧的面容,痛苦的呼嚎,温热的血流,一切的一切都被夜幕中漆黑的暴雨所埋没。
燧发步枪喷涌而出的火舌,如暴雨般从伦敦塔顶落下的流矢,当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在暴动人群的中央绽放时,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定格。
“我……”泽西夫人掏出手帕捂着嘴,她脸色苍白:“塔列朗先生,我不想扫您的兴致,但我想我可能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然而他的咆哮声还在伦敦塔的上空回荡,但转瞬之间,他的怒吼声便被暴动人群惊惧的尖叫声给取代了。
但命运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周围那些正在退场的示威者见状,还以为亚瑟是打算对他们的同伴下手,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直接劈在了亚瑟的肩膀上,而在他的背后,响起的是骑兵冲锋的号角和接连不断的开火声。
然而,暴动的人群自然不可能因为他的三两句话便在此处退却。
“该死的蓝魔鬼,我们在这里是为了人民,而你们,你们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一口摇尾乞怜得来的馊饭,还是你们主子不咸不淡的称赞?”
罗宾的父亲面对亚瑟指责看起来有些畏缩,他佝偻着背被暴动的人群挤的东倒西歪的,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拼尽全力摘下了头顶的破毡帽向亚瑟致歉道。
罗宾的父亲极力忍着泪,他低头鞠躬道:“但,但我实在是不想继续麻烦您了!”
每次暴动,都会使店铺关门,证券跌价,金融萎缩,市面萧条,事业停顿,破产纷至沓来,现金短缺,私人财产失去保障,公众的信用动摇,政府与公司管理紊乱,市面上的资金回笼,最终导致劳力贬值,失业率激增,处处人心浮动。
亚瑟一脚踹翻其中一个围攻罗宾父亲的示威者。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血,纵身一跃后,胸腔里喷涌而出的血。
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他并不清楚。或许从前读到这些话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些古旧的话语不过是一份平淡无奇的历史记录。
罗宾的父亲望着沾满手的鲜血,傻愣愣的望着面前倒在血泊中的亚瑟,似乎还未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中苏醒。
作为苏格兰场的普通巡警,大部分警官在100码距离的射击效果未必能够强于暴动者中的火枪手。
“都给我滚开!”
“你说得对,普伦基特。火灾开始的时候,一瓢水就可以将它熄灭。过了一会儿,就需要一桶水。再过一会儿,就要用水龙头了。再以后,房子就被烧掉。此时此刻,我该下令了。”
普伦基特微微点头,嘲弄似的笑了笑:“长官,如果您不说,我还不知道那个自诩为‘世界共和主义者’的拉法耶特居然也干过这种事情呢。”
“伦敦塔的激战?”
塔列朗闻言托着酒杯笑道:“夫人,奥尔马克俱乐部里的人都说您智慧,现在看来,好像大家对您的评价确实很公道。您说的没错,用穿军装的穷人看管身穿短工作服的穷人,这就是暴君的秘密,也是政府的问题所在。但遗憾的是,我想了三十年也没有找到任何解决办法。所以,虽然您很善良,但我们还是把心思都放在牌桌上吧。”
白手套一挥而下,站在最前排托尼警官拔出警官刀,青筋爬满了他的脖颈,他声嘶力竭的呼喊,激凸的眼睛仿佛都快掉在了地上。
亚瑟听到这话,眼睛仿佛都充血了,他目眦欲裂,破口大骂道:“如果出了事,你他妈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做了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听你对我说一句:对不起,黑斯廷斯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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