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番外：圆桌观影（二）
【你身上太臭了，幽魂，这就是原因。我记得我们已经达成过共识，你得注意个人卫生。】
【你没得选，孩子，伱没得选！愚人的痴梦！既定的事实无从改变，你必须遵从！你注定满口鲜血，恶名昭彰，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
【你知道什么是定时炸弹吗，幽魂？】
【滚出去。我没有东西给你们，我没有欲望可供你们驱使.滚！滚！离他远点！】
【别哭，巴瑞。哭泣是人类的特权，而你不是。】
【卡里尔，他们不是人，但他们为什么会哭？】
【你要学着拒绝它们，幽魂。这种可以短暂看见未来的本能、天赋或诅咒。它依托于你才能存在，你是它的主人。掌握它，好吗？】
基因原体们神色各异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你太迂腐了，莫塔里安。”马格努斯诚恳地说，双眼闪闪发光。“你显然在父亲的灵能课上没有认真听，他明确指出，浩瀚洋内有些东西存在，而且是非常邪恶的东西。但是，如果我们万事小心，而且意志足够坚定，祂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当然，他并不会用年龄去判断对方心智的成熟程度，对于常人来说，这种做法没有问题，但对于原体而言，这种做法就非常的愚蠢了。
坦白来讲吧，他们其实相识并不久，彼此之间也绝对算不上熟悉，毕竟，康拉德·科兹在诸多原体中算得上是回归非常晚的
可是，从帝皇透露出的三言两语中，他还是能判断出这个和他们并不如何相熟的兄弟的大体性格，以及他目前的年龄。
“祸乱银河？”罗格·多恩双眉紧皱地问。“谁？康拉德？谁？”
【你们的兄弟康拉德·科兹具备了某种堪称可怕的预言能力，他会不受控制的看见某人、某事的具体未来。但我要明确指出一点，这些愚蠢的预言本质上起不到任何指导作用。】
康拉德·科兹从细长的黑发后观察着他们，一秒、两秒、三秒
他忽然咧嘴一笑，从那张巨大的靠背椅上一跃而起。并非自然的跳跃，而是有预谋的高高跃起，重重落下，像是要以此来吸引众人的目光。
“它还真刻薄”黎曼·鲁斯咕哝道。“不过——”
“也没有。”
基因原体的年龄从本质上来讲只不过是一种假象，他们并不需要至少十几年去锻炼心智和肉体，来让二者都变得成熟。
他站起身，诚恳地挥舞起手臂，希望开始为他的兄弟们进行更深一步的解释，全然不顾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了不耐烦。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基因原体，他们和他同样都富有智慧。
他摊开双手，将它们放到了椅子的扶手两端，同时双脚用力，开始悠哉悠哉地玩起了平衡感的游戏。他的双手过长，因此可以轻易地用直接在此过程中戳碰到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
康拉德·科兹满意地从嘴唇后挑出尖牙。
巴巴鲁斯人阴郁地瞥他一眼，什么也没同意。
康拉德·科兹向后仰倒，将双脚翘在了圆桌边缘。他仰头看向天花板，目光非常虚无，并且一边说话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了怪声。
他仰着头，冷冷地看着那团不管从任何角度看去都能将文字正着投射出来的光幕，十指交叉归于胸前，尖锐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刺入了手背，鲜血潺潺流出，顺着手指滴落，在他那像是连身斗篷似的黑袍上垂直滑下。
“就算他是个疯子，也是个难能可贵的、意志坚定的疯子。他仍然会因为一时的闪失而被祂们找到机会，你又觉得自己比他强到哪里去？”
“好吧，既然必须说的话.”就连多恩再明显不过地叹了口气。“我认为他虽然偏激，但也高尚。他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无可厚非，实际上，就算他选择陷入疯狂，我觉得这恐怕也无可厚非。”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另一个人加入进讨论，语气非常谨慎，说出口的话却称得上是长篇大论。
“另外，我希望你不要忘记康拉德——我是说幽魂，在他使用自己的能力时发出的尖叫，以及那句话。愚人的痴梦满满的都是威胁，这就是你使用灵能后会得到的东西，马格努斯。”
他看向康拉德·科兹：“——你真的没见过一个叫做卡里尔·洛哈尔斯的人吗？”
“它能读心？！它没有借助科技的力量读了心！”赤红的马格努斯陡然发出一声叫喊。“它刚刚说出的——等等，康拉德，祸乱银河？你在想什么？”
【真麻烦，还得替交易对象带一带孩子。要不是收够了钱，我真不想管你们——总之，看仔细了，诸位尊贵的帝国半神。】
莫塔里安冷哼一声，立刻开始反问。
“哈。”莫塔里安冷笑着点头。“请问这个卡里尔·洛哈尔斯的意志坚定与否？”
而康拉德·科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其实都是烂人。”康拉德·科兹忧郁地说。“我观察你们半个月了，没看到一个符合他描述的人。”
“你在讨论这些的时候是否有想过其他人？你是否有想过坐在那边的那个苍白的鬼魂？故事里的卡里尔·洛哈尔斯存在与否还值得商榷，但诺斯特拉莫的环境可是和我们的现实大差不差。”
然而，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康拉德·科兹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紧张。他只是将双腿放了下来，收回了椅子之上。
“有意思。”
他的语气兴致勃勃，他的双眼闪闪发光，完全赤红的脸上满是笑容，仿佛非常开心能进行这样的一场讨论。
圆桌旁，一众原体就此陷入了一种奇特且诡异的沉默之中。没有人说话，眼神交流却无处不在。这个欲言又止，那个止言又欲
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双拳紧握，有人面无表情，还有人正呲着牙轻轻摩擦。若是细究，恐怕只有唯一的一个共同点——他们都盯着圆桌旁的某人沉默不语。
“我要求你道歉。”他脸色煞白，脸颊却通红地发出要求，双手在身侧紧握。“你这样的行为十分无礼。”
在原体们的视线中，它就这样漂浮在了半空中。
安格朗捂住自己的额头，头顶那些白色的胶质管内忽然涌起了点点嫣红，用来治疗屠夫之钉后遗症的药物正在一点点被情绪激动时涌起的鲜血代替。
“我来。”康拉德·科兹冷酷地举起右手。
他两三步便来到了那卷正在散发蓝光的录像带面前，脚尖轻轻一踢，把它踢得高高飞起。一只苍白的手随后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将这卷录像带牢牢抓住。
伏尔甘担忧地看着他，俯身在一旁的科尔乌斯·科拉克斯耳边说了什么。
“同样没有哦。”科兹怪笑起来，声音轻柔，却足以令人不寒而栗。当然，落在他的兄弟们耳中，这种程度仅仅只足够让他们皱皱眉。
“没有。”他耸耸肩，嘶嘶作响地回答。“我原谅你的重复询问，黎曼·鲁斯。但是，我的确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蓝光一闪，将他笼罩，没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或束缚，光幕上却就此显露出了另一行字。
康拉德·科兹情难自禁地眯起眼睛，被闪得后退了几步。录像带就此垂直落下，却并未和圆桌表面发出任何碰撞之声，只有一阵轻微到令人不敢确认的嗡鸣。
康拉德·科兹放声大笑起来。
他似乎意有所指。
【.精彩。】
【你们早就可以说话了】
“我绝无此意——”
他既担忧他兄弟的情绪，也担忧录像带的下落，他不知道科兹会对它做什么。
【你话好多哦。】
可这根本就说不通，他早就得到了最多的注目礼。
罗伯特·基里曼恍然大悟，他看向闭口不言的佩图拉博。
康拉德·科兹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甩甩头发，好将额前的碎发甩开。这下，所有人都看见了他那一片漆黑的眼睛。要在这样的一双眼眸里找到什么感情是很困难的，但如果搭配上面部表情一起来看的话，就会简单许多。
他摊开手掌，将录像带横置于手掌中，开始将它上下抛飞，仿佛正在对待一把刀刃，或一个玩具。
“结果到头来，不是和我一样的杀手，就是心肠过软的打铁匠或脾气暴躁的理论家——我们真的是基因原体吗？他是不是找错了人？”
“我在马库拉格同样看过一些学者对这方面的讨论，但我认为他们的理论实在是太站不住脚了。他们认为，任何一个人在任何时刻做出的任何选择都可以蔓延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端详着手中的录像带，满不在乎自己此刻还踩在圆桌之上。足足好几秒后，他才开口说话，只是语气略显奇特，而且，也还是没有将荷鲁斯的问题认真对待。
他这轻佻的对待引起了一阵连锁反应，基因原体们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有些人甚至已经做好了从这个奇怪的兄弟手中将录像带抢救回来的准备。但是，这卷录像带显然不需要他们为它挺身而出。
伴随着它再一次被危险地抛起，有莹莹蓝光从录像带漆黑的表面上忽然绽放。一闪即逝，却极其强烈，在那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们必须要讨论这个吗？我们现在其实更关心另一件事。”罗格·多恩严肃地问道。“你可否先给我们一点时间，来让我们确认有关预言和幻象的事，然后再回到这个.观影上来？”
“所以他活该死，你听见了吗，小东西？他的死亡恰好能证明诺斯特拉莫已经无药可救的这一份事实，更能证明另一件事，那就是正义根本不存在！”
“你在把我们当成什么？白痴？”来自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冷冷地说。“我们都看过书，马库拉格的富家男孩，你可以停止卖弄你那浅薄的优越感了吗？”
洛珈·奥瑞利安脸色涨红地低吼：“是谁妄图颠覆父亲的神国？！”
“假设有个农夫，他习惯在早上出门时喝一杯水，他将这个习惯保持了二十年，突然有一天，他忘记了这件事。于是他世界的未来就此改变，可能变好，可能变坏。”
福格瑞姆倒是忧心忡忡，但也还是保持了仪态，费鲁斯·马努斯的冷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安慰到了他。
罗格·多恩点了点头，并未给他试图扯开话题的尝试给予肯定，而是自顾自地开始了分析。
【或者说，你们对卡里尔·洛哈尔斯这个人怎么看？喜欢这个角色吗？觉得他偏执、自以为是、身负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非我不可的牺牲欲吗？】
“我在诺斯特拉莫待了八年零九个泰拉自然月，每一个不服从的贵族全都死在了我手里。但是，无论是那些活下来的软骨狗，还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他们中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姓氏是‘洛哈尔斯’，而且，说真的，你们不觉得这个名字太拗口了吗？”
【你是不是有阅读障碍？对，我说的就是你，康拉德·科兹。】
【请下一个人发言。】光幕懒洋洋地将一个又一个字缓慢地扔了出来。【这次麻烦别进行辩论了，我只想听你们的结论，而不是长篇大论，精简一点，好吗？谁来？】
察合台可汗闭口不言，轻抚长须，似乎正在思考。
“比起这种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为何不问问幻象的事情呢？”黎曼·鲁斯貌似懒洋洋地问。“如果那行字的确是康拉德的心声，那么，他就看到过未来。”
“实在可笑，他居然还牵挂着午夜幽魂？”
“那么他所听见的那个声音该如何解释？那个向他许诺一切的声音，还有他对这件事所表现出来的警惕呢？”
“这个古怪的，拥有自我意识且疑似憎恶智能的机器来自父亲，是他授意我们来观看这个故事。而它早在开始以前就对我们发出了警告。”
马格努斯不说话了，而是陷入了沉思。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紧皱的双眉却又阻止了他继续反驳莫塔里安。过了一会儿，他居然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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