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179泰拉（四十一，在凡人的眼中

第457章179.泰拉（四十一，在凡人的眼中）

欧尔·佩松发现他的双脚正在发抖。

这不是一件好事，人们总是希望自己能时刻保持勇敢，总是希望一切事物都可变成他们想象中最美好的模样。但世界永远是残忍的，它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用某些征兆来发送一个警告。

它会借此来告诉你，你并不勇敢，恰如我并不美好。

可是，人们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欧尔·佩松无奈地伸出手，抓住日神之矛的锋刃，顺应了康斯坦丁·瓦尔多的要求。

“回想起过去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站在他对面，禁军元帅如是说道。

他的耀金战甲上湿漉漉的，全是粘稠的鲜血，正顺着那些华美的纹路一点点地蔓延，在仿佛浑然天成的纹路中一点点地为那堪称完美的金色染上猩红。

整个过程非常自然，有如合该如此。它们被创造出来时明明不是这样的用途，却在长久的杀戮中自己进化出了这样的功效

然而，与这血腥且带着美感的一幕截然相反的是，瓦尔多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平静到了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盛大的杀戮。

“你他妈的——”

欧尔抬起头，抹了把嘴。他的舌头一片麻木，仿佛刚才吐出来的东西不是还没消化干净的食物与胃酸，而是毒药。

“他怎么了？”

老兵的脸上缓缓咧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假笑：“谈正事吧，好吗？康斯坦丁·瓦尔多大人？”

他大笑起来，松开手，将欧尔·佩松推到了恰好抬起头的康斯坦丁·瓦尔多面前。

欧尔·佩松的脸上诞生出一抹冷笑：“真稀奇啊，你现在居然愿意只用三言两语就将需要我去做的事情讲清楚了。”

“没有了。”他说。“大概如此吧。”

可是，现在，当他亲眼看见康斯坦丁·瓦尔多，他才意识到，他们其实远不只是所谓的‘卫士’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第八军团的这些阿斯塔特，已经强到了非人的地步。他们在制造血腥谋杀上的造诣几乎冠绝整个银河，可是，怀言者的堕落程度居然完全可以和他们比肩。

欧尔·佩松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直起身，然后将金属链从脖子上提拉了一下，好让永生者能看见那片深刻的血痕。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他所认识的那个人还是真是恒久不变。他也为此感到疑惑，一个人对于某种颜色的喜爱竟可跨越如此之久的岁月？

“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我知道现在泰拉的情况到底有多危急。所以，让我们都对双方坦诚一点好了，大人，我实话实说。”

“一点点奇思妙想，以及长达数万年的试错。”永生者如是说道。“前者远比后者重要。”

“如果说我要为了人类而战，然后死在这里，将这里当做我的最后归宿，我会非常荣幸。这里毕竟是我的母星，没有人不想在家乡被葬入大地。但我不会再为他而战一次了，除非他将这一切都向我解释清楚。”

欧尔·佩松缓缓地进行一次深呼吸，然后在瓦尔多冰冷到仿佛即将杀死他的视线中松开了手，让手指自然而然地从矛尖上滑落。

“我不能说。”

直到他遇见他，直到他们燃烧巴别塔

于是一切就此开始崩塌，不管是友谊、信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全都尽数归于虚无。

毫无疑问，这样的形容是奇怪的，用堕落扭曲的叛徒与一支完全忠诚于帝国和人类的军团来作对比，但欧尔记得很多事情，也看过很多事情。

比如无生者们的存在，这些东西来自混沌的浪潮中，天生就具备扭曲的形态与同样扭曲的生命。它们几乎是不朽的，只在少部分情况下可以被真的杀死。

‘康斯坦丁·瓦尔多’同样用古老的语言回答了他。

但欧兰涅斯不是这种人，他是个愤世嫉俗，随波逐流的人，苦于长久的生命和破碎的心智，总是在浑浑噩噩与想做出点什么事之间来回转换。

“我们该启程了。”禁军元帅如是说道，声音中罕见地有些疲惫。“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的确如此。”永生者微微颔首。“但这并非你的首要任务，在你与他们汇合以前，你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做。”

“那么，来自我们的专属记述者，贝尔洛斯·冯·夏普的书呢？”阿德比曼愉快地追问。

“我他妈的不是来管你要个解释的，我不是个喋喋不休的蠢货，又或者乡野里的怨妇。更何况，你这混蛋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当年有犯错。”欧尔说道。“我也不想管你为什么永远试图对任何事保密，你糟糕的性格又不是拜我所赐，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我管不着。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只为了一件事。”

他强硬地说，并把自己的侧面、名字以及那些正在混乱的碎片一一塞回心底深处，就像是用燧发枪的通条来回挤塞枪管，把铅弹与火药往里压。

欧尔冲他吐出一声古老的咒骂，意为懦夫。

瓦尔多定定地看着他。

然后是康斯坦丁·瓦尔多刚刚结束不久的那场遭遇战将他带到了欧尔·佩松面前，很难说这是一种巧合，至少欧尔自己不认为这是巧合。

你其实巴不得这样呢——装模作样的，欧尔冷笑着想，并说出下面的话。

“一切。”他轻轻地说。“所有事，没有隐瞒。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

副官略显惊讶地挑起眉，看了他一眼。他又扭头看看康斯坦丁·瓦尔多，在看见禁军元帅那非常明显的沉思后，阿德比曼方才勾起嘴角，走到了欧尔·佩松身边，和他亲昵地勾肩搭背了起来。

“好吧，连长兄弟。”他低声呼唤，甚至用了兄弟一词。“你切中了问题的要点，但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它的答案。”

他收敛起笑容，严肃地抬起头，看向瓦尔多的双眼。目光具备可怕的穿透力，仿佛他想要透过这对眼眸来凝视另一个人。

从第八军团的阴森鬼魂们带着他在浓雾中一齐移动开始，一些新鲜却令他愈发感到不安的知识便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冲入他的脑海。

他说完这句话，便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日神之矛还在对他产生影响，这把武器的胚胎始于很久以前。欧尔一看到它，就认出了它。坦白来讲，他其实有点惊讶，因为他没想到

“你居然还真的.”欧尔·佩松低下头，开始呕吐。“你是怎么把它做出”

“你的新朋友，那个叫马卡多的。”

这样的神情让蹲在他们上方的阿德比曼·巴斯利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有些恶劣的微笑。

他用左手将它从胸口捞出，它安安静静地被粗糙的金属链束缚着吊在了他的脖颈上，沉重的重量早已将欧尔的脖子割出深深的血痕，看上去非常骇人，仿佛他在下一秒就要被这份重量斩首。

“语言是苍白的，行动比言语往往更具意义。”禁军元帅平静地回答，看也没看副官一眼。“所以握住它，握紧了，欧尔·佩松。”

它还未死透，亚空间的精魄正在漆黑的怒焰中受着刑罚，哀嚎的尖叫不绝于耳，但在场的人却没人觉得这声音吵闹。

他所言不假。

欧尔摇摇头。

但你们杀得完吗？

欧尔忽然想这样问他，于是，他真的就这样问了出来：“你们要这样做多久？”

“您还真是不怎么会说话啊，康斯坦丁·瓦尔多大人这样命令式的逼迫语气，哪怕是我们也不会经常用。”

可是，在最开始时，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曾经同样雄心勃勃，希望用自己永恒的生命来为人类——或者说，为自己——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