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青鸟鸣
幽寂高旷的山腹之中，无洞直直盯着面前的这双眼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萧峰主，你为了些什么呢？”
萧庭树缄默不语。
“裴液告诉我，席天机最后说他从来不曾背叛崆峒。”无洞缓声道，“要欺骗一个从小带大的年轻人是很容易的，你也不可能告诉他师父是在帮欢死楼掘崆峒的根所以萧峰主欺骗了他，是吗？”
“.”
“你没有。”无洞冷冷松开了手，任手上的头颅再次无力垂落。
“我在来崆峒的路上就竭尽全力地了解过你，萧峰主。”无洞站起身来，“你冷决果断，城府深藏，明见洞察崆峒两代掌门接连隐居，门派竟然仍在稳中向好，全赖你十年来的执掌——所以四位峰主也很信佩你。”
“.”
“不过后来就听不到了。”
裴液当然认得这行密语，经楼的藏书之笺，谁将书册放入，便可得此对应的一枚，用于取用和证明。
裴液按图而索，忽然手指顿住，有些愕然地发现，“九叶”正是藏经楼本身。
一排排巨大的实木书架，然后十有八九都是空置，只有一个离桌子近的书架充满了使用痕迹，一叠叠大小不一的书籍挤在一起，还有无数演算勾画的稿纸。
裴液轻轻叹一声，寂空的楼中也无人商讨，张梅卿既然没来藏经楼，那想必有其他的托付之人了。但其实少年也已查证过，在崆峒之中，男子并无什么地位足够、又极其信任的朋友。
女子可以还自己自由，但若出去后再想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还能是谁呢？”无洞看着他，“如今萧峰主把我们和贵师兄关在这里，外间只剩欢死楼，真的能放心吗？”
藏经楼。
裴液已在整栋楼的廊道中细细走过一圈。
裴液踏上廊道，脚步立刻一顿——脚下并非普通的木材，下面是嵌了钢铁。
裴液一下怔住——【流风】。
寂静中忽然插入一句清凉的女声，无洞一时甚至以为是条喻句，但转头看向女子，方知其认真表述的就是字面意思。
——这道隔绝内外的天幕，究竟是为了什么？
剑腹山之阵，这是欢死楼经营二十年的地方，无论他们最终有何谋划，难免都要落定在这里。
师绍生怔然：“剑主是说.可以破开此阵？”
【藏剑阁】
“.”
张梅卿把案卷藏在了那里吗？
不必想得太多，于女子而言，她本就不可能置他人于险地自己独自离开。在博望时如此，在崆峒时也如此。
如今萧庭树毫不遮掩地启动【山中甲子】，风雨欲来之气已经可以耳闻目见。只是这场风雨是刮在外面呢？还是刮在里面？
彼时无洞并四位峰主面对这不知将有何变化的山腹，可能俱为尘烟。
【崆峒剑藏】二十年前的储藏之处，历代大司山埋首故纸，在这里孜孜钻研着那些不可能抵达的天堑。
是的，鹤检当然更清楚案情的走向，也一定能看出他们锁困诸人的目的，欢死楼已越来越走到明面，只要传出消息、统筹力量，他们完全可以阻止那不知内容的阴谋。
萧庭树轻微地嗤了一声。
师绍生摇头：“不会。纪师叔是位好老师，很早以前，柏师弟视之亲密如父。但萧师弟入门那段时间，纪师叔正痴迷于剑藏，几乎未曾理会过他而刚刚鹤检提到的那件事发生后，也是师叔执意将其逐出崆峒，彼时纪师叔和柏师弟已然近乎决裂，为此又险些打起来。”
调查一时陷入僵局，裴液转身而回，窗外却忽然“扑棱棱”响起几下翅声，下一刻窗纸被撞破，一道流利的青影一掠而入。
最深处夹裹的却是一张极旧的短笺，这东西老人却未曾提到，裴液正觉得形制有些眼熟，手上忽然传来一声清悦的鸣叫。
“你竟将他隐匿在崆峒队伍之中足足四天，当他逃离出城后，一位相好的妓子要报官揭发，你竟然转剑杀了她。”无洞看着他，“当然后来我们捕杀了那人，可惜崆峒高徒杀人之罪，只能由贵门自己处理了也不知关了几个月禁闭？”
裴液沉默片刻，按剑踏上这条廊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都仿佛已被遗弃，来到尽头，裴液轻轻推开门，一座高旷的书殿敞开在面前。
“你入门较晚，十五岁前厮混江湖，与一位年纪相仿的游侠交好，后来伱得入崆峒，直到八年之后，才又在少陇城中再度偶遇。彼时他已是位颇有名气的大盗，正杀了五名官府差役，夺得一柄东海‘乙中’之剑。”
“我门.还有一人。”
“你视徒如子，一定不骗他去死。他既然相信自己没有背叛崆峒，那这信心一定来自于你。”无洞漠然看着他，“那么.你没有叛离崆峒却做下这种事，你的信心来自于谁呢？”
“.”
如今这里早已一片冷清。
“还有未出鞘的剑吗？”
“自那以后，萧师弟与纪师叔之情分就已然殆尽了。”
——“后来，他给我做了个小法器，一收到他的信就会鸣叫。就是这个，叫起来还挺好听的。”
外界玄气透入一瞬，无洞携【玉虎】惊掠而起，一剑点破天幕，就此破山而出。
“请吧。”女子平和道，“鹤检记得知会裴液一声，我暂时不能离开，请他不要离开我十里之内。”
但它已死去七年了，如今也只是缄默不语，手中烛火也已将熄，一切都死气沉沉。
帘幕重新合拢，现下再也没有挑起它的长杆了。明绮天看着这一幕缓缓收回手指，眉头微蹙，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裴液忽然泛起冷悚除非本代【大司山】并不想研究剑藏，他所心许的，也是柏天衢那一套方法。
无洞亦全未想到如此一节，一时微怔：“且慢剑主。”
无论如何，既然得了指引，裴液便立刻纵身而上，松开魂鸟，少年如一道风般卷上了楼顶。
免费登录后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