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蛇吞虫《食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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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蛇吞虫

“这样都活下来了。”
“我先天心脏右生。”隋再华随意道,整副尸骨被彻底平展开来,死去时大约三十多岁,立于玄门第二层玉阶,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但这一条并没救我的命。”老人道。
男子在这一瞬间想的绝不是装死。
他在暴怒中奋然反身,两个年纪相仿、前路相仿的友人在这一刻生死厮杀,但仅仅四个回合后,瞿烛再次一剑冷酷地把剑刺入了他的胸膛中,同时一道幽冷的风声在他身后刹止,隋再华心中一缩,冰冷一掌已经按上了他的后心。
皮肤像轻泡般破开,血在一瞬间淹透了衣物,隋再华踉跄两步,张着嘴无声跌倒,如同一只破烂的布袋。
“天地之行,星授其灵。”瞿烛轻诵。
精准地寻到那庞然的青铜之躯,而这一次不必再刻画那阵式,因为他一抬手,青壁之中就已有银光如鱼般游动了过来。和十七年前一样,在星虫的无感中,一扇可供通行的门户被就此打开,通往了那高旷的神殿。
而后三张戏面向后缓缓退去,只留下青面站在崖前。
这十年里湖山之谷依然春去秋来,和过去的那些年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两个相差四五岁的孩子在林中和湖边一天天长大了。
接下来,裴液怔然无言地放大了眼瞳。
如今面对进来的四人,整座大殿响起了海啸般的惊风!
不靠术法、不靠搏杀,在纯然的撞击中,怎样的力量才可以一击碾碎四名玄门?夭矫而下的青铜之躯正把答案展现在面前。
柄没有为更好的持握做打磨,剑格只是简单的棱形,只有剑身锤炼打磨得坚韧无比,整柄剑有一种简单到极致的冰冷抽象。
“暂时不能,但我想提一个不传六耳的猜测。”隋再华看着他。
走过剑场,经过那已被夷平的院落,遥望峰上落满雪的坟头,和黑暗中伫立的青铜大殿擦身黑袍一步步地走遍了整座山谷。
裴液不知道这十年来他经历了怎样的求索,也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又留下了什么痕迹.像这样天才横溢之人为了一样东西着魔般潜心前进,一定足以做下许多惊人的伟业。
只有瞿烛依然在缓步前行。
但这只是开始,下一刻,这些剑形流水般从身前的岩石中浮了出来,没有真气的托举了,它们如同一个个乖巧的精灵,就这样自行悬浮在男人面前。
“你是说,瞿烛并没有进入掌权层?他可是实打实的强谒阙。”
四野安静,瞿烛握住第一柄剑的剑柄,缓缓注入了真气。
无洞眯了下眼。
“你当时可以到仙人台来。”
不需任何调动,就像叶芽会长成棱圆,花苞会四散开放,如今也正是某种内在的遵循令它们自然地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裴液怔怔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开始那熟悉的完美之感从何而来了。
没有任何响动,四个人只是无声地立着,也没有玄气和阵纹.但剑,缓缓没入了石中。
裴液神情冰冷地看着,心脏缓慢地跳动,“欢死楼”,这个诡秘隐幽的组织,如今整个高层就展露在他面前。
只有万载清冷的星光才能注入这样匀美的形状,也只有这样简单到极致的剑形才能和星光并行。
将要启程的男子最后回来看了一眼这将他牵绊一生的东西,从这天之后,他十年没有再回来。
这句话甚至没有说出来,无洞似已心会。
所以还是他找到了解决它的方法。
依然是乱风吹雪的深夜,瞿烛安静地站在最前面,抬头凝望着这片高崖。
“.”
十年未见,年已四十的男人真的复刻了仙人的神迹。
隋再华低头笑了下。
“与虎谋皮,总要付出些什么。”隋再华道,“我想他也不在乎这些,毕竟欢死楼与他目的一致,也许他颇有同道之感呢。”
裴液缓缓站起身来,当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这十年去了什么地方了。
瞿烛缓缓伸出手,当外围的某一柄剑流转过来时,他轻轻按住了它,将其向外一牵。
只是他们也像天山一样,找不到它的所在,直到十年之前,从这里走出去的瞿烛和他们就像两根互相寻觅的触角,在某一天终于相接。
无洞看着他。
也许十年的时间对它来说不过几息,“刚刚”惊醒过一次的巨物比上次快了无数倍地发现了入侵。
只是它们极为“简单”,确实分毫不差地具备一柄剑应有的一切部位,但同时也没有任何多余的闲笔。
他不是一个人,他们也没有通知瞿周辅。
老人把他从深渊爬上来,拖着伤躯单剑破案的事情讲得很轻淡,或许因为后面那些年,他自己也在努力淡化这段记忆。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银白的、游鱼般的光亮,如同藓疾般出现在这具虫躯的表面上,在它的体内,积存了亘古的星光之力在六十八个关节处冲撞炸开。
无洞眯起了眼。
但当第一枚剑和最后一枚剑连接起来之后,一种熟悉的完美之感再次出现,但这摆放只停留了两息,瞿烛一柄柄抚过它们,完成点验之后,他站起身转头,身后六十八把剑被真气托起来。
“是的。”隋再华道,“我不能等在那里慢慢冻死,我去找了些冬眠的东西,喝了些热血不时晕过去又醒过来,最终被一个猎户家带回家里养了半個月,算是活过来了。”
欢死楼并不是解开一切的答案,它依然只是一条云梯,瞿烛是从他们手里取得了足够的支持来面对这个无缺无漏的仙人之阵。
然后,男人沉默地重复了他当年所做的一切。
裴液曾经某个片刻抱有疑问——一个连八生的入侵者都不能一击摁死的守卫,为何不尝试硬碰硬地击破它呢?
于是就在他的手下,整个剑阵被牵动,一柄柄剑流了出来。它们随意并行,又绝不碰撞,就如此流成了一条剑河,或者说一条剑蛇。
“总之,当时的我不相信任何人,只带着一腔火焰。我又重新回到了博望,从瞿烛的经行住处入手,翻到了他和欢死楼联通的痕迹。”老人伸展了一下长臂,“后面的事情,案宗里都有了。他们本意想把‘幸存’的瞿烛仍然投入府衙,做为杀掉俞大人的交换,乔昌岳要不遗余力地推举瞿烛向上.可惜我既然活了下来,他们就只好暂时中止这个计划。”
“我寄过去。”他把那张短笺也塞入了信筒。
——
照幽之中,裴液安坐等待着。
后面的过程像是一场安静的散步。
裴液身体忽然僵住。
“这就是我的推断了。”隋再华平静地看着他,“除了这四张彩面之外,欢死楼戏主或许有一位影子。”
整个湖山之谷,六十八柄剑,这一刻山岩仿佛化为了水,剑仿佛化作了墨,就这样安静地沉了进去。
隋再华低头笑了下:“那真是切切实实踏在黄泉两岸的感受。他们带着一切离去,在那一个时辰里,我同时感觉自己在变强、死去和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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