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囊中物
这就是第一次爆发的争吵。
师徒二人互相绞拧着，每一次单独二人的见面都以双方毫不退让的坚定不欢而散。
孟离继续坚持推进着自己的想法，他泄愤式地日夜泡在藏书阁中，一遍遍地翻找那座洞窟，誓要弄清它的真容，找到解开师门命运的方法。
但越深入地了解、对阵道的研习越久，这座古阵带来的绝望感就越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这样几乎无可解破的东西.师父说它守御的是仙庭之物，孟离如今完全相信。
他记得“冬至在丁，夏至在癸”，认为星虫是如一条年轮般缓缓游走，但他在算得的地方根本找不到它的踪迹，而在猝不及防处它又忽然现身.一派混乱。
孟离咬着牙，一拳砸碎了面前的桌子。
“子时末。”黑猫道，“怎么样？”
湖山剑门千百年来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裴液几乎可以看见男子此时的想法，不必老人耗费任何口舌，来到这里之后，他第一次和师父站到了一起。
这样瑰伟的场景带给人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在几个千年以前，不知名的人以难以想象的伟力铸出这样雄奇精密的青铜造物，在这条腹道的尽头，已可隐隐窥见那高敞如神国的宫殿。
“.”
“.什么？”
“为什么还要继续哺喂它？”瞿周辅道，“因为，它有在缓慢地修复自己；因为，也许他们永远找不到得到它的方法呢；也因为，不继续哺喂，我还能做什么呢。”
师徒二人打开殿后的门锁走了出去。
“是你，小孟。”瞿周辅轻声道，“你太优秀了，往前数多少代，无数人终其一生不能习得刀剑三篇，遑论在你这个年纪。”
无疑是一条朝圣之路，在这条路的穹顶，蜿蜒的虫躯缠绕盘踞，人影在下面宛如蚁虫。
“缥青的信。”裴液低声道。
孟离缓缓伸出手指点上这枚方笼，这团物质一下就咬上了他而后裴液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感知。
只几個呼吸，瞿周辅伸出的铜触就仿佛接到了什么，岩分洞开，一道青铜铸就的通道敞开在了两人面前。
老人看着他：“虚刀实剑，就是《道虚明实总经》的入门之基。”
这样一座奇阵守护的古秘，所谓“仙庭临世”的扳机，如果泄露出去.觊觎它的会是什么人？
他从来不怀疑自己有一天会登上足够高的位置，把湖山剑门高高捧起但他也知道，对很多人来说，如今的湖山剑门不过是一根手指就能按死的蚂蚱。
【照幽】是从灵玄的层面通彻一切，但它没能记录下这一刻这具身体的经历，但裴液大致看得出来，他是在经历一场试炼。
幽暗大殿之中，师徒二人再次爆发出更激烈的争吵。
裴液看着自己的身体走了上去，来到了这枚古佩之前，瞿周辅跟在后面，教他以刀剑的第二篇打开了它。
孟离希冀地看着老人，瞿周辅沉默着，嘴角忽然牵出个有些奇怪的笑容。像是无奈涩苦，又像是怀念.孟离甚至恍惚出一抹骄傲。
“他们会追到小颜的。”孟离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原来冢殿根本没有入口，只有依靠星虫的接引，人们才能进入这里。
“.谁？”
然后他们真的走到了尽头。
确实是神迹般的宫殿，高十多丈、长及一箭之远，宽可共奔三十马。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有些怔然的不可置信，这命运般扼住剑门咽喉的古阵就在面前，老人还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心吗？
如今在孟离面前，装着珠子的那边已经空空如也，但方形这面，一团幽暗的软滑如胶泥的物质仍然浮在里面，目光一接触就被它夺去，小小的一团，却深邃得像是蕴着整个星空。
——那诡恶的古阵忽然不再形容可憎，孟离此时无比感谢这阵术的强大。
“.他是谁？”
“.”
“.那你就走得快些。”瞿周辅轻声道，没什么表情，“免得他们发现小颜身上没有东西后，你还在地牢里演戏。”
“有办法的啊，师父。”孟离嗓音微哑，“您掌握着唤醒星虫的方法.对吗？”
他望着天上：“小孟，你说自己不想背负这份命运，但你想过.湖山剑门守护的东西，被外人发现后的后果吗？”
黑猫思考着：“这个现在不重要我们得弄清楚那枚珠子的来历和用处——后面的事没再看到了吗？”
长得难以忍受的沉默过后，孟离嗓中才挤出干哑的字节：“那，您为什么还”
窒息般的安静。
仿佛一个二十丈高的巨兽在自己面前苏醒，实际并没有多少声响，只是裴液可以明显感受到其中那庞然的蛹动。
只用了三天有余。
但下一瞬间他宛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神情猛地一松，看向了老人。
“那，我们还挣扎什么呢？”孟离低声道，“既然他们已经确定要来，既然星虫没有来得及修复成功。”
老人锋利的目光看着他，如同寒冰贴上温热的心脏，孟离胸中猛地收紧。
裴液抬头看去，只觉一切坠入了安静，这具躯体在一瞬间滞死。
裴液按着额头，轻哑道：“小猫，什么时辰了？”
“黑袍？”黑猫轻声道，“可我们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你怎么在【照幽】中锁定他.一条一条地过瞿周辅的支流吗？”
浊黄的茶水飞溅上他的眉睫，男子粗粗喘着气，良久，他低声道：“我们谁都不必为谁死师父如果你一定要死.那就救小颜吧。”
“你不是早就在认识他了吗？”瞿周辅轻声笑道，“在那封起的石洞里.你没感觉，你和他很像吗？”
“如果伱做掌门，这个就植进你丹田之中。”瞿周辅收回手心的铜触，轻哑一笑。
“什么？”
锈迹像藓疾一样蔓延在这座大殿中，一切庄重都褪去神秘，露出晦暗平凡的模样。
不论是谁设下这道古阵，它都应该具有守护那命定之物的能力.而无论那东西多么珍贵，这座阵都应该具备位格相对的强度。
裴液见过【照幽】空置的样子，它一面是坚硬规整的球形凹陷，裴液如今知道它曾放置着那枚珠子；另一面是一个规整镂空的方形，不知曾安置什么东西。
两人的身形被灰雾淹没，而‘杨颜’的身体再次止步在涌动的雾气之前。
“我只是个快死的八生，小孟。”
“没必要再看了。”裴液捏着头低声道，“明日过完它，我要回溯‘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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