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剑殇(上)《食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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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剑殇(上)

于裴液两人而言,这像是一场忽然撞入视野的噩梦。
前一刻少年少女还在舒展着腿言笑晏晏,他们真的已到了完全的极限,想着很快回到熟悉的博望、见到明姑娘,当把此行的一切尽数交付,仙人台和天山一定可以把案情向前推进一大步。
但事情却在猝不及防间失控,周围雾气森寒,残破、死寂、血腥,一瞬间全部撞上五感。
这里是.博望。裴液想。
隋大人说仙人楼三重阁中取物之人是吞日会,这是正确的判断,但无鹤检说小摊上取走戏面的也是吞日会就不对了。
小摊上没有层层铸铁与法阵的隔绝.从他一个四生修者背后悄无声息地取走一张戏面,并不是很难的事情。比如说,【彼岸宝筏】就可以做到。
在他刚刚入门时,师门长辈们就点着他的头笑着说,出门在外要把坠子带好,说不定就靠它和西极的仙主相认了。后来他自己成了长辈,谈及云瑬坠时,也常和后辈们开这样的玩笑。
李缥青一瞬间理解了这一幕。
但他的喉咙已确实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李缥青同样怔然紧绷地看着面前惨烈的一切,但在几眼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是认得这座庄园的。
但她只跃出两步,老人已再次惊掠而上。
总之这件事是欢死楼主动捅出.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在这惨烈之中,安藏牙关却咬得有如铁铸,面容之上并不见被控住身体的慌乱。
流淌的鲜血染过彩绘,两人逼得如此之近,在戏面之后,安藏第一次如此近地瞧见了这双眼睛。
即便在这样看似无限真实的机会里,他依然只把目光下偏,放到了那枚珠袋之上。
骨碎血飞。
驾风而来的白衣男子神情肃重,毫不退避地逼视着面前之人。在开场至今,他已经直接间接地给他带来了许多次伤害。
她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于是“云锁朱楼”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向鸣镐亦果断地燃尽了自己的一切。
——老人曾亲口笑着和她说过,他就是望望风,不必出手的。
李缥青来不及看丝毫一眼另一边的情况,眼中只有这道身影,她有些踉跄地全力奔了过去。
雪啸般的剑气乍然在其体内生成,足以切下其人小半边身体。
戏主伤虎般猛然回头,这副戏面上第一次沾上了自己的血,显得更加诡恶,安藏就在他身前三尺。
————
可是,现在,仿佛在脚踏实地的缓慢追寻中,忽然被人一把拽到了天上!
下一刻鲜血从他身体的全部皮肤下炸开,如同折翼中箭,老人暗红的身躯僵直坠落。
没有任何看得见威势,正如裹在饵中无声游入长蛟咽喉,而后惊湖波浪中将其整个勾起。
如同血伤吸蝇,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黑袍架势的溃散。
他们求索着古时的一切,游荡西境遍寻穆王西巡的蛛丝马迹.其实也不过就是为了能像现在一样,捉住一条疑似【照幽】的线索,于安藏而言,这已是十分罕得的进展。
黑袍戏面都显出绷紧的肃然,他至此才求得半道出刀的间隙。
另一边。
李缥青不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如此突然的一幕,整个人像被定住,脑弦被天空上交错的刀剑完全牵绊,她甚至不敢去想原因,只怕思维一個游移,老人就变成一具不成样子的尸体。
【照幽】是什么?!穆王是什么?!仙藏又是什么?!
由来谒阙伤谒阙,自入场以来,这是黑袍第一次受到真正的重伤。
正如老人总是笑呵呵的,不想令她担忧,少女也把这份惶恐深深藏起,并不展露给老人。
安藏几乎是心肺整个攥死,如果夺魂珠在这里,那他腰间挂着的又是什么?!
下一刻这阵式再度破碎,黑袍挥手一抖,一张黑幕猛然张开在身前,这法器不知以何炼成,总之一瞬间身前空间如被冻结。但它仍然只坚持了一瞬,下一刻雨夜宛如裂帛般被破开,向鸣镐残躯、带血、仗剑,从其后纵身而出,剑气一往无前。
这一瞬间只有他们两人,安藏收臂抽剑,但戏主先一步反手扼住了剑刃,于是安藏猛然奋臂拧剑。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在他的腰间,天山弟子身份的象征——“云鎏衔玉”之坠,其上那枚透白的玉石里,正在缓缓映照出一个简洁的符号。
机会在这一瞬间骤然出现。
向鸣镐于此时彻底耗光了全部的气力,松剑无力坠落,在他坠落的身影之后,安藏也纵身仗剑而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黑袍身上的血花刚刚炸开,身躯正是最失控的一刻,无洞剑尖已然逼上,黑袍尽力倾身,避过了这一剑。
在无数古老的典籍中,天山都把这作为自己的源流,至今也依然以佩玉为最深的身份认同。
巨大的荒唐令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感,安藏在这一瞬间几乎目眦欲裂——他们在这里打的是狗屁!叫叶池主来!叫掌教来!
而后戏主扼剑往自己体内猛然一刺,安藏身体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向前,和彩绘鲜血几乎逼面,黑袍一拳起如沧海之浪,毫不留情地轰在了安藏架起的小臂上。
再也不敢僵硬站着,忘了和少年打任何招呼,李缥青踉跄纵身掠上,猛地往老人那边而去。
谒阙修者的出手与刚刚两位宗师立时显出云泥之别,戏主根本来不及腾出任何空隙,浩荡剑风已逼面而至。
在这一瞬间,安藏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命原来比一切都重要,砍断天山伸向少陇的手.这就是此人仍然留在这里的意义!
“原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放游志乎云中。”
与脉树之境的【风雪令】相似功用的杀伤法器,几乎是底牌中的底牌,非在如此机会之中,安藏绝不将它轻抛。
安藏双目赤红,但确实连一丝嘶哑都挤不出来了,戏主手腕轻翻,一枚小匕已冷漠地钉进了他的额头。
做出这样的牺牲,他们一定是要主动做些什么,也一定是有把握做成些什么。
明亮、沉静、残忍。
刀光拉如弧月,在还未成型时就被向鸣镐一剑撞入,黑袍勉强接住了半剑,剩下半剑在他身上尽数倾泻,雨夜中炸开一朵凄艳的血花。
球形,一条鲜明的分界,半面黑铁,半面珀磨.这是——夺魂珠!
裴液脊髓乍时的冰寒就由此而来。
在这样的战局中,他就像飓风中的薄纸,每一刻显得摇摇欲坠。
当戏主意识到玄气的波动时,簪尖已经点到了珠袋之上。在这种距离、这种状态之下,他倾力一拳正锤在安藏小臂之上,确实也来不及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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