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心毒

心肺窒息之中，裴液嗓子几乎说不出话，顾不上任何事情，他立刻翻身提剑上马，猛地一抖缰绳，已朝城门奔去。

他一拍背上剑匣，急声道：“琉璃，你可以自己先过去吗？”

琉璃出匣在他身周转了两圈。

“不是要你看地图。”裴液夜街飞驰，“你记得小猫吗？能不能找到它？去帮它就好。”

琉璃振了一下，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透亮的痕迹，眨眼已不见踪影。

裴液抿唇再度一夹马腹。

从这里到寅阳，急马也要一个多时辰。

那张年老呆怔的慈祥面孔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的心脏。

“那为何奉诏仆们要处于清醒才会放她们进去？”李缥青讶然，“若现在传诏的是她们，诏仆们也会阻拦吗？”

漆黑无灯。

黑螭衔尾而追，眨眼已在老人背后，夜空之中，大祭猛地抽刃拧身，残月之下，一道锋寒的光芒乍然出现在半空。

手心中的哨子硬得硌人，她立刻意识到下一步将要发生什么，巨大的惊恐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烛身淹没火焰的那一刻，她不顾一切地将哨子放在了嘴上。

黑衣老人目光一凝，真气乍时在身周膨胀开来，下一刻他身形暴退，朵朵幽花同时追了上去，火焰在院中炸开巨大的明亮。

李缥青把手举在颔下：“对了，‘烛剑’如何在‘传诏’中起作用？”

锐利的风声在一瞬间响起。

这具躯体无声坠落，黑螭化为猫躯，肌肉已将裂口咬合成一道细痕。

李缥青一口气死死地卡在了咽喉之中。

这个过程用了近两刻钟，黑猫完成了大约一半，而后它就此停下，一跃而出。

正是今日住了客人的这间。

那夜湖畔。

两人同时而动！

黑衣大祭腰间佩挂的幽蓝是夜中唯一的光点，这道光点从墓群之中一掠而来，几乎拉成一条幽蓝火线，直到悬停在西院门前。

不过形貌虽然神秘，其威胁却并不大。虽有玄力，甚是微弱；气力虽沛，不敌六生。

这根燃烧的烛火比之前明亮更甚，仿佛经过了一场淬炼。

安静。

只是这样执玄的东西容易对传诏造成影响，因此他一路尾随而来，不肯放过一步。

“.原来这就是.‘烛剑灼心毒’。”李缥青咬牙笑了一下，气声虚弱道，“不知道有没有磕断你的‘烛剑’呢？”

仙狩必与人同行，它既在此处，那青衣少女定是要对【传诏】不利。

“.是啊，要把这样一条门脉传下来，一定是经过了许多的血刃和牺牲。到我们这一代，也是一样啊，也许哪一天，我也会为之牺牲.在它的树荫下长大，老了之后又为了保护它死去，不正是圆满的一生吗？.哈哈，你害怕死人吗，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没关系，缥青怕的话，以后不做掌门就好了。”

她在一瞬间找回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守。

但热浪尚未散去，气流一鼓，一道凌厉的黑衣已破浪而出，只是并未朝向黑螭，而是往宅后直掠而回。

“于诏子而言，这是赴往神子阶前的静室。”衣承心道，“里面有历代诏子留下的心毒，在面见神子之前，本代诏子将在这里再次磨砺烛剑。”

“唔”李缥青抬眸瞧着，“所以进去之后，也不是立刻就进紫竹之境对吗？那我们可以不急啊。”

祭境之中。

果然是回到了此间院子里。

它如此坚决的阻拦更令老者确认是传诏那边出了事情，他料它必要缠身，抬手去直扼螭身，但那矫健的身躯却忽然远远荡开，只剩螭首衔刃，奋力一扯，在他身前拉开了空门。

两人侧面，门庭中透出的荧光越来越重了。

“我是师兄当年从地主家里买回来的婢女的孩子，你也是师兄捡来的派里很多人都没了亲长，但只要有这条脉在，大家都握住它，就有一样的家。”

早已蓄势完成的琉璃飒然拉出一道碎羽流云，剑尖点上石板中心，沛然的力量向旁边传导开来，但在触及到被火线标记出的部分之后，有如坚石化为软腐，整块石板顿时溃如齑粉，明亮的剑芒云气直贯洞中数丈，照亮了那幽深细长的路径。

李缥青翠衣像是一道箭影。

静立一息之后，老人抬手推开了木门。

一瞬间，浓郁的黑色烛身猛地涌上去，一下淹没了其上摇曳的火焰。

在李缥青的视界中，一切同样骤然慢如静止。

“哦？是什么？”李缥青张眸。

慢慢地，一些隐没不见的纹路被极细的火线一点点攀了出来，繁复的图案在板子上一点点勾勒成型。

寅阳在相州之南，这方向并非远离剑主，反而离得更近了些，琉璃在淡云之上扼住了呼啸的速度，停顿了一下，向下面山顶上那栋小小的宅子一坠而下。

这位清灵的少女轻身快剑，一掠之间身形在祭台一蹬，不似那些青衣人直贯而来，而是划过一個惊艳飘折的曲线，飘如蝶、迅如雀，莫谈未曾修行之人，即便同境界的经年剑手要抓住这样的轨迹也得绷紧神经。

老人鬼眸低垂，推开了院门，院中寂然无声，他来到堂下，停住了步子。和里面的东西同时感觉到了对方。

在这个过程中，她始终闭着双眸。一眼也不向少女投去。

这位玉翡山的少主轻轻吸口气，眼神平漠起来：“我若信你，我为之拼尽一切的翠羽，已成烛世教的傀儡了。”

就在厅堂之中，一幅石山疏竹的中堂高挂，以之为背景，那双碧透的竖瞳幽冷地飘在空中。

是的，师叔.我不做掌门了。

她正仗剑踏台掠来，但时间已经拉缓了一百倍。

衣承心缓缓一笑，低了下眉毛：“因为.我是真的不想杀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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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承心挑了最亮的几枚之一，轻轻点了上去。

“姐姐濯镜吧，我们这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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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根心烛将要坠入灰白。

于是她只好这样出手了。

“翠羽剑门，是羽祠里那些祖师们一代代握紧了传下来的玉珠。”师叔神智还清晰的日子里，曾揽着年幼的她在夕阳下缓笑，“虽然磨得小了破了，但还是握在我们手里，而且很亮，是不是？”

“.诏仆们阻拦的并非《传心烛》。”衣承心含笑，“《传心烛》是传诏秘术，每位诏子都要修习的。他们会阻拦的.是我带着的另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