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官和匪
“顾玺资质驽钝，爬不上这架登天梯，也乘不上这股扶摇风。”
顾玺双膝跪地，埋头恳求道：“我这次回乡省亲，就是想当面告诉大伯您，我无法胜任成都县县令一职，请您在家族内另谋子弟，接替我的位置。”
“你说什么？”顾知微脚步一顿，愕然回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顾玺，“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顾玺咬牙抿嘴，一言不发，只是以头抢地，额头砸的砰砰直响。
“为了帮你拿到成都县县令的位置，我耗尽了积攒一生，连自己被迫致仕之时都舍不得用的香火情，现在你告诉我，就因为怕死，所以i你想放弃？！”
顾知微须发皆张，怒不可遏，竟抬脚踹在顾玺的肩头，将他踹翻在地。
“说什么是为了帮我当上成都县县令而耗尽了人情，你明明是自己察觉到了危险，所以在激流未起之时，选择致仕抽身，想保住自己的命！顾知微，我的好大伯，你真以为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请顾少爷你帮个小忙。”
现在家族需要自己把命奉献出来，去换取一个能够继续在金陵城生存的机会。
李钧微微一笑，却让顾玺浑身汗如雨下，背心瞬间湿透。
顾玺想要离开成都县，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担心会遭到李钧报复。
这顾玺倒是一个十分标准的儒序。
“现在就滚回你的成都县。”
顾知微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指戟指祠堂深处。
情绪接连几次的剧烈起伏，让他感觉到疲惫无比。
“东风恶，人情薄”
“别害怕，我要是真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投胎很多次了。”
顾玺越发进入状态，表情诚恳道：“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您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尽管安排。”
要死在县衙内，死在官位上。
顾玺浑身一颤，试探问道：“不知道钧哥您想让我去探口风的这位老朋友，是谁？”
顾玺颓然将头靠在车窗上，怔怔看着远处街道上一条向地底伸展的宽阔通道，不断有人从中进进出出，像是进出巢穴的蚂蚁。
前有狼后有虎，横竖都有丢命的风险，倒是让顾玺放下了心中的畏惧和脸上的伪装，坦然道：“如果您可以再帮我从成都县的位置上离开，我一定把这件事办漂亮。”
顾知微低头死死盯着瘫软在地上的顾玺，良久之后愤然转身。
李钧不以为意笑了笑：“还是说，你甘愿被家族推出来，充当他们从新政中攫取利益的垫脚石？”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从基因中蹿升而出，死死攥住顾玺的心脏，让他感觉浑身麻痹，开合的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金陵城中遇见对方。
“那就是我顾玺命不好，没资格活命。”顾玺接过话茬，神情坚毅道。
能自己的价值被全部榨干之后，最后的结局恐怕就是被取出脑子放进坛中，然后竖上一块冷冰冰的牌位。
顾玺根本不敢与李钧对视，眼眸下垂盯着自己的膝盖，口鼻并用大口喘息着，一颗颗汗珠不断从鼻尖滴落。
等到下一个前来祭拜的子弟跪地叩头之时，自己再以投影的方式出现，递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笑容和欣慰的眼神。
“我这次来金陵城，是想找几位老朋友叙叙旧，但是别人门高院深，恐怕不太欢迎我这种不速之客。”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这座祠堂里的每一块牌匾，每一个副楹联，看看那些祖宗的牌位！”
砰！
顾玺突然重重一拳擂在前排的椅背上，眼神中的茫然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是如有实质般的怨恨。
他骇然抬头，却发现自己的车驾不知何时停在了路边。
曾几何时，作为一名旁系子弟，顾玺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座看似华贵，实则逼仄的三层阀楼，去建功立业，一展抱负。等到再回家之日，顾阀能为自己开中门，让自己进祠堂。
李钧语调轻松道：“新东林党一等门阀，金陵刘家。”
“你认识的。”
驾驶位上的人回过头来，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容撞进顾玺的视线。
直到坐进自己的座驾，顾玺依旧是满脸失魂落魄，完全想不起自己是何时从地上爬起来，又是如何离开的顾家宅楼。
顾玺小心翼翼道：“顾家在金陵城内只是末流的三等门阀，和刘家相比一个天一个地，我更是早就被家族外派出去，和对方攀不上半点关系，这件事办起来恐怕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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