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大错特错

“头儿，这次二处的消息准确吗？”

重甲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小旗，沉声问道：“红眼，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鸿鹄的人已经在倭区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来，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红眼虽然是重甲麾下负责对外作战的小旗，但却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此刻就算全副武装，浑身上下却依旧没有半点彪悍摄人的气势。

可整个姬路城的锦衣卫都知道，这位遇人总是笑眯眯的小旗，对待锦衣卫的敌人下手却极为狠辣，类似抽筋拔骨的严刑逼供更是家常便饭。

经他之手的任务经常不会留下任何活口，对其他锦衣卫惯用的诏狱更是嗤之以鼻，所以时常让负责提供情报和追踪线索的二处怨声载道，屡次在百户虬龙的面前告状。

他这种行事作风，若不是有重甲护着，恐怕他早就被摘了小旗的位置。

这是云从当着虬龙和重甲的面，说出的原话。

在重甲惊骇的目光中，枪口前的头颅拧颈回望，落入重甲眼中的面容竟如水面一般荡起涟漪，转瞬间变为了伍笔山的模样！

重甲双眼赤红，已经濒临崩断的绣春刀裹挟着最后的厉啸，悍然冲向站在人群之中的伍笔山。

许诺在新政结束之后，虬龙可以带着麾下的锦衣卫加入汝南周家，但前提是必须要接受他周鹤羽的儒序印信。

传入耳边的虚弱话音，带着一股让重甲无法接受的死寂。

始终低头不语的云从，此刻站在周鹤羽的身后，终于有了勇气抬眼直视虬龙，面容狰狞。

“头儿，这次的鬼挺凶，不太好抓啊。”

“这些话怕不是周鹤羽说的，是你说的吧？”

虬龙直接打断了之云从的话语，森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

但更让重甲心惊的，是对方额角露出的一个篆体‘周’字。

唳！

厂区上空，一头侦查夜枭在云层下振翅盘旋，猩红的视界同步共享到地面推行的锦衣卫眼中。

“都杀了。”

“亲如兄弟，近如手足。”云从埋着头，轻声回答。

本就对儒家门阀看不顺眼的虬龙自然不可能答应，更何况对方的态度还如此倨傲，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大开善心，赏姬路城锦衣卫一口饭吃的桀骜语气。

“他希望你能够重新考虑一下姬路城锦衣卫的退路问题，他知道您对苏千户忠心耿耿，可现在千户大人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裁撤的决定，您又何必再继续坚持？就算您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也应该为户所里的弟兄们想一想.”

红眼的语气十分笃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重甲这次才会带着手下最精锐的十名锦衣卫，包括小旗红眼在内，直扑情报中提到的鸿鹄藏匿的地点。

轰！

席卷开来的烈焰冲刷着重甲的身影，灼发而上，被一抹乍现的寒光切断。

这种儒序之间狗咬狗的内斗，姬路城锦衣卫自然不会参与。

这一次的情报就是如今的姬路城宣慰司使周鹤羽提供的。

这间工厂主要经营的是基建设备的制造，规模并不算小。

拱卫的重甲周围的锦衣卫，除了冰冷的尸体外，只剩下同样浑身浴血的红眼，一张娃娃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保护大人！”

阴冷尖锐的声音涌入耳中，呆愣原地的云从浑身一颤，终于回神，慌忙抬眼看向已经转身的周鹤羽，惊恐喊道：“大人.”

“这种场面我们经历的少吗？有鬼那就抓鬼！”

他抬起头，眼中的瞳仁已然涣散，“他妈的，怎么看不见了？”

重甲来不及思考这一连串的问题，因为在尸堆之中，此刻赫然站着一道身影！

“来了？”

“头儿，有鬼。”

所有锦衣卫几乎同时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腥味，眼前的画面更是让他们心头猛然一沉。

“我知道伱心里一直有些想法，想要投身周阀，为周鹤羽做事。”

因为案情涉及鸿鹄，就算明知对方很可能是在借自己的手铲除政敌，虬龙也只能捏着鼻子照办。

漆黑的环境根本形成不了阻碍，重甲将对方的面容五官看得清清楚楚，赫然正是千户所通缉在案，鸿鹄平安王麾下的头目之一！

他木然的挪动视线，这才看清了红眼腹部那条几乎将整个肚子全部剖开的恐怖伤口。

红眼迎着重甲凝视的目光，笑道：“按理来说，现在的倭区已经没了让鸿鹄卷土重来的条件，平安王菅原平真在这时候跳出来，实在是有些没道理。”

虬龙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头，他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感觉这一次的将计就计实在是太草率，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云从，重甲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

从这些尸体的衣着和样貌来看，分明都是姬路城同知伍笔山的亲信手下！

是中了地上佛国那样的幻境，还是有人屏蔽了厂房内的情况？

时至此刻，虬龙终于明白的自己心头的那股始终萦绕不散的不安是从何而来！

如此不留情面的霸道做派，自然让伍笔山怀恨在心，两人之间的关系因此势同水火。

虬龙眼中突然暴出的精光，让云从浑身不禁一颤，又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虬龙眉宇之中冷意渐盛，双手撑着书案缓缓起身道：“但有一件事你做错了，你不该拿自己的兄弟们的性命，去做你享受荣华富贵的投名状！”

因此双方的第一次会面便以不欢而散告终。

红眼舔了舔嘴唇，冷笑道：“可伍笔山这个人我们都熟悉，没什么太多的脑子。可就算再不堪，他到底也是儒序门阀出身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太幼稚了？”

“拿枪对着本官，你是想勾结鸿鹄造反吗？”

伍笔山话音刚落，厂房门外突然射入一道刺目的光柱，暴雨般的枪声紧随而起！

噗呲！

云从低着头一声不发，只有垂在腿侧的双拳青筋毕现，拳骨咔咔作响。

“我这就安排。”

“我知道你当初进入倭区是被人迫害，所以这些年你一直憋着口气，想要锦衣还乡，好好打一打那些杂碎的脸，出一出当年的恶气。”

“良禽择木而栖，懂得取舍才是做人最宝贵的品质。你说对吗，云从总旗？”

三川重工在换了东主之后，全面收缩旗下的产业，将江户城之外的所有工厂全部低价转卖给了本地的宣慰司衙门。可当时主政姬路城的还是伍笔山将所有心思全部扑在了如何推行新政上，对这些产业并不上心，导致这处工厂因为效益下滑而日渐破败，偌大的厂区之中杂草丛生，各种废弃机械堆积如山。

一把带着斑驳血迹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正是自己视为手足的姬路城二处总旗，云从！

“虬龙你这句话，本官可不太认同啊，他何错之有？！”

“看来整个姬路城百户所，只有云从你一个聪明人啊。”

重甲不为所动，左手竖掌朝前一切，身后众人立刻摆开锋箭矢阵型，以他为箭头，快速推进。

云从连忙道：“周鹤羽说之前是他考虑不周，一时冲动才会说出那些话，希望大人您能够不计前嫌，大家都是为了帝国做事，不要因为一些言语冲突而影响了新政的推行。”

“嘉启十二年六月十五日，原姬路城百户虬龙拒绝接受裁撤命令及离任审查，于户所内畏罪自杀。原一处总旗重甲勾结鸿鹄，袭击姬路城宣慰司同知伍笔山，被就地正法。二处总旗云从深明大义，积极配合姬路城宣慰使周鹤羽开展工作，特上报兵部，建议擢升云从为姬路城锦衣卫百户。”

“联系你？”

他先是根本不给同知伍笔山任何跟自己博弈的机会，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对方手下的心腹全部剔除出宣威司的官员体系，在一系列重要的位置上全部换上了他从帝国本土带来的心腹人马，彻底架空了伍笔山的权利。

“重甲，周大人有令，可以给你留你一条性命，只要你杀了这个锦衣卫，姬路城百户的位置就是你的。”

滚落在地的人头撞上脚尖。

这样的伤势，对于只有农序六的红眼来说，足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