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九愚一智
长安城外城东驿的一间普通客房里，肚子大到下垂的安禄山，面色阴沉坐在榻上。因为心情不好，他大口吃着蜜饯果子，一边吃一边听着张通儒汇报打听到了情况。
安禄山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时不时的单手握拳，又轻轻放下。
“节帅，此事如今在长安城内沸沸扬扬的，坊间传言，说圣人似乎有换掉平卢节度使的意思。
安节帅派人暗杀裴宽的谣言，也是愈演愈烈，好像煞有介事一般。”
张通儒压低声音说道。
“换人？圣人打算换谁？”
朝廷，或者说大理寺，尚未宣布安禄山的罪状，但民间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其中要是没有人设局，才是真见鬼！
卑职近日在长安城内活动，走访了很多权贵之家，并没有多少人肯收礼替节帅说话的。只有左相收了节帅的礼单，但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不排除将来退还回来。
安禄山一脸不屑说道。
独孤瑶是抢来的美人，玩了也就玩了。哪怕房事的时候再快乐，再爱不释手，对于方重勇而言，她也只能是妾，不可能取代王韫秀的地位。
“呵呵，那确实，不过女人而已，犯不着。”
她也不相信，基哥会一口气拿掉右相跟河西节度使，如此运作，对于朝局的影响实在太大，将来很难收拾烂摊子。
“这件事你知道就可以了，切不可外传。”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能当真，坊间还在说河西节度使方重勇，强抢民女后回家淫辱呢，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而已。”
王韫秀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方重勇讪笑摆了摆手，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
最起码方重勇知道，安禄山现在应该已经到糖尿病中后期了。在没有胰岛素的唐代，还怕没有手段收拾安禄山么？
熬都熬死他了！
张通儒不动声色建议道。
“郑正卿，裴宽遇刺一案的会审，现在可以开始了。”
“安节帅，卑职一路上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颇有蹊跷。
左相李适之，并不受基哥重用。但这次因为右相李林甫也是被告之一，所以李适之作为宰相，到时候很有可能列席。能发挥什么作用，不太好说。
……
“说得也是，毕竟那刺客同时还检举了右相。若是阿郎有事，那右相也会有事的。”
所以卑职以为，裴宽之死，或许与圣人有莫大干系，圣人至少是知情人。
隔靴搔痒非常不爽！
一旦从暗牌变成明牌，那么牌局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再厉害的牌，也不会让人提心吊胆了。
“什么计？”
张通儒投靠安禄山的时间虽然并不长，却对这位节度使的性格知之甚详。
“节帅，只是传闻而已，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属下也没打听到具体情况。
“明天会审，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发生意外。坊间造势火候已经够了，关于安禄山的罪证，大理寺却并未公开，其中定然有蹊跷。
王韫秀心中暗喜，压低声音问道。
安禄山被狠狠敲打，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此事为真，那么节帅此番来长安，可谓是稳如泰山。”
大理寺少卿，才是大理寺真正的办案人！这跟六部尚书平日里不太管事，具体事务由六部侍郎管理是如出一辙。
比如说应对大理寺审问这样的事情，方重勇就只跟王韫秀商议，不可能拿到独孤瑶面前去说。
“没事，明天会审完以后再说吧。”
“嗯，那安禄山的事情，阿郎是怎么想的呢？”
“妙啊！你说得太好了！”
河西节度使方重勇，右相李林甫，平卢节度使安禄山等高官，虽然是被告，但却因为并无实锤证据，所以只是列席大堂听审。
在方重勇看来，明天就是一场戏，他不过是一个演员而已，明天大理寺内参与会审的都是“演员”。大家既要比拼剧本，也要比拼演技！
她更不会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安禄山不是灾难，而是难得的机遇和上升通道。
安禄山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面色异常平静。
这天一大早，位于皇城内的大理寺衙门院门大开，由大唐天子李隆基所主持的会审正式开始。
基哥的这一步棋虽然很无耻，但从“技术性”的角度看，却是“四两拨千斤”的典型手法，不可小觑。在发行交子之前玩这么一出，其政治意义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在皇帝面前装傻，不算什么稀奇事，只不过这是个技术活。
张通儒在安禄山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除了基哥外，太子李琩，左相李适之，大理寺卿郑叔清，大理寺少卿颜真卿等人，或作为主审或作为旁听，列席大理寺衙门大堂。
郑叔清对颜真卿说道，面无表情。
她当然不会知道，安禄山这个看起来痴肥的大胖子，居然在某个时空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家书房里，王韫秀一边跟方重勇倒茶，一边轻声问道。
而且这场审判不仅是基哥亲自主持，而且长安百姓皆可在大理寺衙门大堂外旁围观看热闹。
所以说这与其说是一场审判，倒不如说是基哥的个人秀。
来之前，他指望可以向李林甫借力。只不过以目前的局面看，李林甫似乎并不想跟安禄山有什么瓜葛。
“安节帅，别说您这次入长安必定是有惊无险；哪怕长安是龙潭虎穴，如今节帅也得硬着头皮走一遭了。
方重勇觉得，基哥现在的做法，就是花点时间处理一下边镇事务，然后自己就可以从中抽身继续浪。
或者叫坎坷也行。
圣人……或许并不希望边镇节度使机敏过人。”
安禄山对此嗤之以鼻。
“裴宽遇刺一案，正式开审！
颜少卿，请向圣人陈述案情吧。”
要是装了个十成十，那就是真傻子了。无论多么昏庸的皇帝，也不可能让一个真傻子去当节度使。所以装傻必须“九傻一智”，不能一个优点都没有。
忽然，安禄山问了张通儒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后者愣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关键人证物证，极有可能会在明日公布出来，让安禄山万劫不复。”
在方重勇看来，这也算是“入乡随俗”的一种潜规则了。不这么玩的权贵之家，基本上都是妻离子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户部尚书裴宽遇刺，长安城内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升斗小民，全都震惊不已。
“阿郎，明日会审……圣人该不会将你关进大理寺狱吧？”
在张通儒看来，这种问题压根就不应该问啊！至少不能由安禄山来发问！
都已经是这个节骨眼了，都已经住在长安城外的驿站了，还在犹豫要不要进长安面圣，要不要去大理寺。
“如果我是安禄山的话，明日一定会疯狂作妖。
安禄山面色更加阴沉了，语气不耐问道。
他已经准备了一套预案，如果安禄山不出招的话，那么方重勇就不得不提前出手了。
方重勇沉声说道，喝了一口茶水，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安禄山面露难色问道。
如果方重勇现在告诉王韫秀，将来安禄山要在幽州起兵，横扫半个大唐，她大概也会觉得这是在痴人说梦。
但实际上，大理寺建立的初衷，还是皇帝本人干预司法的最重要工具。如果没有大理寺，那么皇帝要干涉某个案件的审讯结果，还得依靠贵族圈子的力量，不得不找些“白手套”办事。
张通儒安慰安禄山说道。
方重勇一直在心中推演明日会审将如何进行，其中最大一个变量，就是安禄山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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