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方衙内的自画像
西来寺的院门外，聚集了好多衣衫褴褛的信徒，全都匍匐在地上，场面看起来蔚为壮观，不过却并没有出现严庄口中说的所谓“冲突”。
“刚才还在闹腾，圣子出来以后说了句：佛祖曰不可说。这些人就开始匍匐在地上磕头了。
他们是在恳求圣子展示佛祖恩泽呢。”
严庄留在西行寺外的一位吏员凑过来小声说道，语气非常鄙夷。
“等人群散去后，找个人来问一下。晚上来府衙书房找我。”
方重勇撂下一句话，就自顾自的往府衙方向走去，心中越来越觉得事态好像超过了自己的控制！
他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严庄命人带来了两个衣服都破破烂烂，身上还有不少皮外伤的穷鬼，穿搭是胡汉混合，似乎是有什么穿什么。
这两人一看就是河西走廊那种常见的破产小商人，狡黠的眼睛里透着圆滑与市侩。
这种人的身份通常很复杂，他们可能是某一战之后的逃兵，也可能是从长安那边来讨生活的良家子，甚至还可能是吐蕃人的间谍。
没想到现在被人钻了空子，那些人反而向方来鹊这个“消息源”，跪求更具体的位置。
“这两人，到处跟人说他们在龙首山附近捡到了金豆子，附近一定有金矿。
方重勇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严庄盯着这件事。
宠爱一个十岁的西域胡姬，说明心性差，好色，且做事不知轻重。
所以就必须自污。
诸受财者，杖六十；受钱者，加一等；受物者，加二等。
我给你置办的书籍与锦袍，按刑律杀头或许还差点，但流放三千里那是绰绰有余了。
“既然你这些都知道，怎么会用长安运到府衙的绢帛，来给我置办医书和衣服呢。
因为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基哥都已经看不过来，方重勇这吃相都算是顶尖的。
等严庄带着人离开后，方重勇这才无力的靠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重勇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一茬。龙首山那边有铁矿差不多吧？哪里变个金矿出来呢？
“使君使君，我们是真的在龙首山脚下的山泉边捡到了这种金豆子。”
就算是阿娜耶这样的女孩都知道，大唐的各级官员如果只靠俸禄为生，有一个是一个，只怕全家都要饿死了。
本来这些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东西，现在又要送出去，那种得而复失的心情，只能说糟糕到了极点。
就算是对方不给钱，难道就没有利益输送？
难道没有人情往来？
难道没有政治上的莫大好处？
医书就不说了，她父亲念想了很久都凑不齐一套。至于那些好衣服，阿娜耶别说是穿了，就是摸都没有摸过。
方重勇说完最后一句，阿娜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岁月沧桑，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原因来。
很多时候，他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这样的事情。
二来则是会让某些好事者从中作梗。
方重勇不由得心中感慨。河西走廊就是冒险家的园地，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要把话说明白。
看透了世情！
方重勇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方重勇随口接了一句，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加了一句：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
“听郎君这么一说，长安真是龙潭虎穴啊。”
但是甘州本地的事情还是办得漂漂亮亮，没有出现跟本地势力勾结的迹象，没有在边军中招揽人手。这说明还是有些能力，也说明是个可造之材。
鉴于搜寻金矿的人太多，方重勇不得不请求郭子仪派出一支一千人的团结兵屯扎于山丹县，对龙首山脚下的闲杂人等进行排查。维持本地秩序。
这群见钱眼开的死鬼！”
方重勇觉得这件事变成了出口转内销，应该属于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他嘱咐方来鹊，说山丹县以北龙首山附近有金可以捡，目的就是吸引河西走廊某些有时间折腾的人去折腾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方重勇提出了一个让阿娜耶无法回答的问题。
考虑到阿娜耶对政治一点也不了解，方重勇耐心解释道：
“唐律对于贪腐渎职，纠察极为严苛。
毕竟对于许多人来说，能不能冶铁不重要，他们又不住在甘州。只要能把金子捞到自己手里，那便爽到想要引吭高歌，对他们来说，管甘州地方死活没有太大意义。
“回使君，我们这不是穷嘛，也就写捞一笔……至于杀人夺宝，那是不敢做的。”
他可以拍胸脯说，就算监察御史将自己的“贪腐罪行”详细写成奏折，送到基哥案头。这位大唐天子估计也是随便看看，然后扔到一边不管了。
这样的人设，是方重勇主动交给基哥的自画像。
比如说颜真卿这样的“清官”，他确实是没有贪腐没有渎职。但是听闻颜真卿特别喜欢给圈子里的人写墓志铭，写祭文。
其中一人从袖口里掏出一颗金豆，递给方重勇供其观摩。
严庄忍不住痛骂道。
只不过，圣人在用人的时候，不喜欢那些太跳脱的人，脱离掌控的人。
大唐官僚若是每个都是兢兢业业，那别说是一个安禄山了，就是一群安禄山聚在一起，也动摇不了大唐根基的分毫！
如果方重勇知道那个位置，还犯得着告诉这群卢瑟么，他直接自己去找不就好了么？
阿娜耶很是肉疼的说道。
方重勇知道来甘州当刺史，本身就是基哥丢过来制约渣爹方有德的。
如果方重勇真要用各种方法转移财富路径，虚报公款来抠钱，那反而会让基哥震怒与警惕。
可以说处于极度患得患失的状态。
这块铁矿有很大一片露在外面，简单准备一下便可以开采！
张云扬连忙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知了方重勇！让他派人将这里隔离保护起来，别让闲杂人等搞破坏。
那么就是山泉上游必然有金矿的开采点！而且开采条件非常便利！
这两人贪婪得很啊！
让方衙内感觉非常放松。
在一番仔细探寻后发现，这里某一处断裂的山脉，底部的夹层，全是清晰可辨的赤铁矿，颜色赤红，研磨后可以作为朱砂使用。
所以这枚金豆如果不是有人爬上龙首山，恰好将这些金豆掉到山泉里。然后很长时间没被山泉冲下去，以至于豆子外观明显如鹅卵石一般有水流冲刷的痕迹。
比如说李林甫，比如说基哥，比如说河西节度使……又比如说吐蕃人。
与其让圣人往我脖子上套一根莫须有的狗绳，还不如我自己做一根无伤大雅的狗绳交给圣人。
他们想当黄雀，又怎么能确定别人不把他们当螳螂呢？
黄雀后面都还有猎人呢！
比如说在张掖城外开“野集”这件事，只要稍微运作一下，多的是西域胡商愿意给予方重勇大量的“供奉”。几十贯的书籍，一百多贯的女式锦袍，那都是小场面了。
方重勇将这些弯弯绕绕的告诉阿娜耶，这位西域小土妞吓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本来就白皙的面庞更是吓得一片惨白，被方重勇握住的粗糙小手都在颤抖。
铁矿在河西被发现的战略意义，那是金矿远远不能比的。张云扬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做决断，他要第一时间报告给中枢朝臣们知道。
类似这样的人，通常干的事情就是找官府借贷本金后做点小买卖，或者来往于西域和长安之间给商贾当护卫，顺便倒卖一下各地商品弄点酒钱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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