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352【临渊】
人间夜色沉沉。
永嘉城内万籁俱静，但是在这种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无数暗流涌动。
墨苑文会因为陆沉的参与吸引各方势力的关注，陆沉和那些文人士子的交流，以及他对于中枢和边军关系的表态，此刻已经呈上很多大人物的案头。
这位年轻国侯的言辞毫无疑问蕴含着诸多深意，尤其是在墨评结束后，他接受二皇子的邀请赴宴，这个举动更让很多人心绪翻涌。
寥汀雅舍内，薛素素举止温婉，为两位年轻权贵斟酒布菜。
但她心里远没有表现出来得那般平静。
二皇子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无法和陆沉所说故事中的秦王相提并论，他最看重的不是秦王的一呼百应拥趸如云，而是秦王在最危险的时候毅然发起反抗的决心。
陆沉微笑道：“殿下，请。”
虽然薛素素暗藏心事，可这不影响她对陆沉产生敬佩之意。
陆沉答道：“殿下，玄武门之变令乾坤倒转，其时很多人都主动或者被动选择站队，但是卫国公没有这样做。无论后人认为他是明哲保身还是独善其身，他都选择置身事外。在臣看来，卫国公才是真正聪明的臣子，因为储君之位的定夺终究是天家私事，外人焉能置喙？”
方才这两位年轻权贵几乎达成密谋，薛素素难免会有些失望，本以为陆沉不是那种权欲熏心的人物，谁知他竟然……
他口中所谓冒险之举，便是指今夜对陆沉开诚布公。
薛素素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二皇子站立良久，最终扭头看了一眼薛素素，淡然道：“陆沉明日应该不会再来文会，本王想让你过几天去他府上侍奉，不知你可愿意？”
陆沉摇头笑道：“殿下说笑了，臣怎会没有丁点分寸。”
然而二皇子只算准了一半，陆沉有感于他的坦诚，肯定不会对外透露今夜所谈之事，但是他同样不愿卷入天家皇子们的争斗之中。
前世大唐玄武门之变的故事从陆沉口中娓娓道来，二皇子渐渐听得入迷。
如果陆沉留在边疆掌军，他当然可以超然物外坐看云卷云舒，但是他如今身在京城，而且肯定会被天子委以重任，又怎能置身事外，不和这潭浑水中的各方势力发生纠葛？
陆沉微笑道：“殿下，臣前年来京城的时候，曾经对李家三郎说过一句话。”
二皇子自嘲一笑，缓缓道：“可是终究没能争取到你的支持。”
薛素素垂首道：“殿下之命，妾岂敢不从？”
陆沉道：“某蛮夷也。”
二皇子拿得起放得下，洒脱地说道：“罢了，往后在你面前我不再提起此事，因为我真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这杯酒，我敬你。”
二皇子望着他面上的笑意，轻声道：“可惜。”
“本王真的很诚恳？”
陆沉颔首道：“殿下今夜设宴，臣以为殿下会以各种方式施以笼络，这也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臣委实没有想到，殿下会直截了当表露争储之意。正如殿下先前所言，我辈军中男儿不喜拐弯抹角，殿下的坦荡和直率令臣心中很受用。”
陆沉道：“臣方才说的那个故事中，其实皇帝和皇子们都不是重点，臣真正想说的是那位卫国公。”
听到陆沉说起李世民的赫赫战功与果断坚决，二皇子不由得端起酒盏。
“殿下，其实方才臣所讲的那个故事，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夜风却有了几分凉意。
二皇子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即便对面站着他的父皇和皇兄。
片刻过后，二皇子喟然一叹道：“陆侯言之有理，我记下了。”
然而陆沉是否能够认同这种处事手段？
薛素素那双秋水长眸看向陆沉，对他准备讲述的“故事”很感兴趣。
在基本没有铺垫、过往没有多少交情、仅仅是今天同行参加一场文会的前提下，二皇子直接在陆沉面前表露争储之意，未免有交浅言深之嫌。
此时此刻，漫天星光挥洒人间。
二皇子握着酒盏，缓缓道：“这个故事很精彩。”
倘若陆沉向天子检举此事，二皇子肯定落不到好下场，毕竟皇子直接勾连军方大将乃是朝堂大忌。
陆沉举盏相敬。
如果有边军的支持，此事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二皇子先前那句话很是突兀。
诚然，二皇子历来洒脱磊落、潇洒恣意，如此所为倒也符合世人对他的一贯印象。
二人饮下杯中酒，二皇子又问道：“陆侯之意，你不会插足储君之位的争夺？”
二皇子微微一怔。
只是陆沉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二皇子亦无法继续坚持，否则会将他们仅有的一点交情消磨干净，甚至有可能反目成仇。
二皇子悠然叹道：“还好我一直坚持对你以诚相待，否则说不定也会吃伱一顿排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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