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345【庙堂之高】

侯府正堂，薛若谷正襟危坐，姿态端庄。

他今年二十五岁，在三年前的殿试高中一甲探花，被授为翰林院编修。

这三年里他一直在翰林院跟随侍读学士修订史书，偶尔会被天子传召拟旨，但是这种情况比较少，不是天子有所顾忌，而是薛南亭主动入宫婉拒天子的提携。

身为右相长子，清源薛氏的嫡系子弟，薛若谷身上一直有着淡淡的光环。

他在科举考场上从未失手过，十六岁便中了举人，原本极有可能成为大齐一百六十多年历史上最年轻的进士，却被薛南亭关在家中苦读六年。

三年前那场殿试，他的文章得到几位文臣的一致赞誉，李端也有心点他为状元，还是被薛南亭以“物议”的缘由挡了回去。

一念及此，陆沉不动声色地笑道：“世兄，这文会究竟有何讲究，需要陛下特意将你请来助我。”

陆沉笑了笑，淡然道：“世兄不必紧张，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在这件事上你我看法相同，只要大皇子持身正派，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薛若谷不急不缓、温文有礼地说道：“侯爷当面，下官岂敢受此称呼？若侯爷不嫌弃，可称下官之表字子渊。”

薛若谷便没有继续坚持，当然他不会真把自己当成陆沉的兄长，言语之间依旧恭敬。

他收敛心神，恭敬地答道：“是的。去年年底的一场常朝，有位大臣上书陛下，请求尽早确立储君之选。陛下并未当场给出答复，事后也没人重复提起，仿佛那道奏疏已经石沉大海。但是在家父看来，那分明是一次别有用心的试探。”

薛南亭从未想过要将他教成一位迂腐道学，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忠君为国，身为臣子妄议君上乃是大不敬，更何况是关系到皇权传承的立储之事。

“自然还是有些戒心。”

迎着陆沉温和的目光，薛若谷犹豫片刻后说道：“侯爷，下官认为大皇子当为储君，废长立幼于国有害。”

陆沉思忖片刻，缓缓道：“也就是说，陛下有意让我介入储君之争？”

因为薛南亭几次指点和提醒，薛若谷并不意外这位年轻国侯的心思敏锐，只是难免会生出几分感慨。

陆沉送至廊下，望着这位年轻翰林的背影，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陆沉问道：“国子监司业……他是哪位皇子的人？”

“请世兄代我向薛相表达谢意。这次我不会匆匆离京，等有机会我再登门当面向薛相致谢。”

陆沉心中略感讶异，他本以为对方是薛南亭派来的，没想到还是天子的旨意。

“不敢。”

薛若谷亦笑道：“侯爷今日初至京城，故而还能有半天清闲。从明天开始，想必不断有礼单上门，恭贺侯爷进爵之喜。实不相瞒，鄙府也已准备好礼单，过两天就会让人送来。届时府外车水马龙人多嘴杂，下官纵来也不好多待，远不如今日安静。”

他稍稍停顿，带着崇敬之意说道：“陛下有言，山阳侯不谙京中风土，文会上难免要与人交际，特让下官全程相随，免去一些狂生的骚扰。”

薛若谷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又说了一些关于墨苑文会的细节，随即起身告辞。

薛若谷道：“家父知道侯爷对于京中局势不太熟悉，故而让下官借着陛下旨意的机会提前赶来，后面怕是挤不上前。”

一个年纪轻轻就能指挥大军连战连胜的新贵武勋，对于时局的判断还能做到如此精准，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侯爷不必多礼，不过家父很期待与侯爷一见。”

那时薛若谷还有些不解，现在他当然知道父亲的眼光有多准。

陆沉并未婉拒对方的心意，一者不收薛家的礼单会显得很刻意，二者迎来送外本就是维持交情的手段之一，此番回京之前陆通特意嘱咐过他。

陆沉微微挑眉道：“不知薛相有何交代？”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陆沉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薛若谷答道：“侯爷，这场文会在北城的墨苑举行。第一次是在三年前的暮春时节，后来遂成惯例。发起者皆为当世文坛大家，譬如今年的傅运清和沈瑞元等人，文会的开销则由相王府承担。其实墨苑文会并无出奇之处，无非是品评诗词文章、辩经析义、论才择优等事项，与这世间绝大多数文会相差仿佛。”

薛若谷敬佩地说道：“有这個可能。不过家父也说，或许陛下只是想看看侯爷的态度，因为侯爷比较年轻，将来必然会像萧都督、厉都督一样，成为大齐的国之柱石。将来新君登基肯定需要侯爷的拥护，所以陛下这是着眼以后，提前让侯爷熟悉几位皇子，这才有墨苑文会之行。”

薛若谷垂首低眉，又道：“下官今日冒昧登门，陛下的旨意乃是其一，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家父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