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乐章 唤醒之诗(53):狐百合原《旧日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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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乐章 唤醒之诗(53):狐百合原

《唤醒之诗》,序引,“芳卉诗人”的夏天起床号。
号角之声拉开了《第三交响曲》的序幕,即攀升路径的密钥基底、世界形式最低级的形态、“生命初始”阶段发展的序幕。
没有任何伴奏,单纯的铜管宣泄,但又在金属感中带着温润,是性格最像木管的铜管。
节奏律动似铿锵步伐,通篇音符标以“”的强奏记号,但旋律又以哀乐小调为雏型,在雄浑中带着悲壮和惨淡。
这与范宁的前两部交响曲风格完全迥异,以至于无人能够产生联想,但它们在结果上是一致的:开篇先声夺人,直接击穿灵魂。
“这条旋律?”
“感觉没什么奇特的写法啊?节奏型这么简单,没有任何变化音,连伴奏都没有,为什么听起来直接就.”
几位试听的音乐总监、大投资人和院方高管当场瞳孔睁圆,内心语句起了个头,又找不到接续描述的形容词。
这种对立语汇的粗暴而直率的演绎,就如空腹痛饮烈酒,让食道与胃部颇觉苦痛,让心脏出现更有力的搏动。
有人开始重新回看总谱第一页上的作曲者名字,之前这可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哼鸣。”“扬升。”“锤击!”大管、低音弦乐与鼓的排列进行。
“第三则故事。”站在香风中的范宁,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后再次点头:“安,告诉我们,你这两天对吕克特大师所赠予的那副油画的研究。”
这种音乐语汇在范宁的探讨中是怪异的,来自辉光的灵知还没有照射到这片荒原,瓦尔特尚不能理解到辉塔,不过他至少可以忠实地呈现音乐本身。
如果在平时,深谙盘算利益的他会迅速转变态度,下决定将这首曲子替换近正式曲目,但现在,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主题进行的后半部分,大管、长号、大号、弦乐器和打击乐开始出现齐刷刷的向下五度震击音符,就像模仿着原始部落人群手下的击鼓之声。
狐百合原野的一处山坡之上,范宁怀抱吉他,眺望远方而叹,夏风拂动他的衣衫作响。
他们以平生的见识,就不知道还有交响诗能这么去写,能写成这个样子。
瓦尔特手指捏着指挥棒,小心翼翼地在空中划拍。
沉寂已久的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以fff的力度奏出极速向上的7连音阶,然后突然变得凝滞,往下三度的音符上拉扯。
安终于穿回了平日觉得更自在的T恤与短裤,她蹲在一旁,用额头轻贴脚边的一束狐百合。
这是田园诗的颂歌,哼鸣一小节,又休止一小节,循环往复。
“悸动!”他余光扫过总谱的中提琴声部。
“在教会最主流的派别里,祂通常被认为是古老见证之主‘原初进食者’之子,教义记载,‘原初进食者’与世界同源,掌握吞食之秘,吞食与生诞又在某种程度上一体,故而准予摄食者诞下自己……’,从这句话上来说,‘芳卉诗人’也许就是‘原初进食者’的另一面相或新生自我,所以祂们都与‘池’有关……”
就像范宁这个创作者自己。
第一轮排练合奏,在存在诸多瑕疵的情况下,能有这种感觉是瓦尔特做梦也想不到的。
阿科比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已经呆若木鸡。
“哦,好的。”露娜重新举起手中的小册子,“其实最为经典的这版故事已经快结束了。”
安在徐徐地为两人讲述,正当准备先对画面做一个初步赏析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神秘的音调代表着“无生命的物质”,但从隐喻的角度来说,它是指“在进入门扉之前的人”。
“re/fa/la/#do!——————”
“扬升。”
调性在发生悄无声息的变化,“哀乐进行曲”主题被范宁用圆号和小号继续续写,音程上下跳跃,节奏生硬堆砌,冷酷而暴虐的特征越来越明显。
“情欲。”“哼鸣。”
玻璃在碎裂。
露娜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入挎包,开始摸索新的册子:
“在以平原地带为主的弥辛城及周边群岛,教会的另一派别又将‘芳卉诗人’称呼为‘潘’,祂被认为是平日里总是半睡半醒的牧神,祂执掌的‘池’之领域包括山林、乡野、牧羊和自然之力,祂还隐喻着暴力、活力、创造力与……性。嗯,也与恐慌、躁动或情欲的梦境息息相关……”
“是吗?原野的花儿告诉你什么?”
“肯定没有问题。”安的神情轻松自信,“今晚的音乐会上‘芳卉诗人’就会彻底苏醒,老师,我现在就对你说盛夏快乐,这是每一年南国的花礼时节必有的祝福,以后可以的话我都先对你说。”
“起床号”只是苏醒之前的预演,音乐又重新回归黒暗和寂静。
“哼鸣。”瓦尔特示意大管与低音大管进拍。
或者说,只有先认清未进门扉的自己,才能理解之后穿越门扉的自己。
而看排练的那六七个人彻底听傻了。
两个对立的动机在震音中再次出现时,位置产生了微妙的互相调换。
晨光与田园诗依旧不间歇地歌唱。
“锤击!!”
“这……”
它们吹出线条平缓,带着颤音的醇厚男低音旋律。
“下一乐章?”夜莺小姐不敢相信地眨着眼睛,“难道你给瓦尔特先生的《唤醒之诗》只是个不完整的作品?”
高八度双音跳进,晨光穿云,带来拂晓。
后方的低音鼓手落槌的下一刻,突然感觉到了上空的异样,好像有什么色彩爆裂了,一堆纷纷扬扬的东西落了下来……
“拂晓。”“情欲!——”
“情欲!”小号用暴力承接苦痛。
瓦尔特双目如炬,内心节拍在精准地向前推进,右手给出一个手势,向上挥扬。
“布面油彩,29.5x40厘米,南大陆浪漫主义油画大师里贝拉·何塞因作于上世纪80年代,这幅作品再现了‘森林之子’马西亚斯正在被剥皮的场景——”
这段时间,他已通过在启明教堂中布置防护性秘仪,为这两位学生传输了必要的隐知,并开始练习基础的控梦法。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瓦尔特接二连三地指挥声部进拍,长笛与单簧管再度向上刺破云层。
于是众人听到的是碎片化的织体,没有形成真正意义上旋律,唯一的倾向性,是以圆号为主导的、在极低的力度中进行的色彩性描绘。
低沉的弦乐声从四面八方涌现,创造出的神秘物质有如夜间的黑暗——是陌生、可怖但伟大的,而灵知的幻影此刻不过如帷幕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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