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云璃
北荒大地早已经万里冰封，山川河谷皆化为一片雪白，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活物。
而便在这种生灵禁区之中，一行四人的队伍，在前往天涯山的路上扎营停泊，此时都从帐篷内走了出来，抬眼望着化为金红色的夜空。
裹成毛毛虫的小丫头，双手插兜站在营帐外，仰头打量，询问道：
“师父，这是什么呀？”
仇天合身着羊皮袄，头发胡须上都挂了些许白霜，认真琢磨片刻后，回应道：
“应该是火烧云。”
“现在是晚上，也没云呀~”
“是又如何，天涯山离这儿还远，咱们跑不过去……嗯？”
“今日我携未婚妻云璃涉足此地，愿在诸多先辈见证下，与云璃结为夫妻，立天为誓，此生不离不弃，即便不能长生得道，也必相伴白头偕老。”
“怎么可能，心疼你罢了。”
“我自己走吧。”
在火光忽闪良久后，潇潇风雪之间，又传来了话语。
夜惊堂虽然没在亱迟部长大，但终究身怀亱迟部的血脉，瞧见亱迟部祖先，为了探索未知，硬生生一步步迁徙到了这里，心头难免生出敬佩之情。
“这霞光好像是从天涯山那边照过来的。”
常言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对夜惊堂来说显然不一样，反正皮糙肉厚也摔不死，便把自己当滑雪板，直接躺在陡峭雪坡上往下滑，鸟鸟也学着企鹅肚皮贴地，跟着滑了下去。
孤岛上有无数花木，雪湖花、长生树、白莲等等山下至宝，在山巅却如同路边野草，随处可见也无人打理，甚至显出了杂乱之感。
“感觉以前挺对不起你的。”
“唉~……”
夜惊堂见云璃点明了，笑了下：
“我倒也不是这么想，但拜堂就是这么个流程，不办完，总觉得有点遗憾。”
夜惊堂抬起胳膊，把云璃搂在怀里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相公哥……啊～”
折云璃面红如血，撩拨几下，也有点意乱神迷了，因为不好意思让夜惊堂乱看，便凑上去抱住脖子，彼此双唇相合。
“惊堂哥？”
“拜师就免了，当了一辈子天下第一，不习惯屈居人下。”
折云璃面对关心，还被激起了胜负欲，见夜惊堂不舍得大动干戈，还幽幽怨怨道：
折云璃见夜惊堂醒了，自然如释重负，转头继续往山上爬，回应道：
“仙界应该是花红柳绿，到处都是貌美如花的仙子，怎么可能这么荒凉。这里是座高山，我们刚掉下来了，我正在往回翻……”
在对战奉官城步入‘合道’前，他便知道武道无止境，一直在构思九张图之后是什么境界，而后也琢磨出来，只是发现再往上跨一境，需要的支撑太过庞大，才没去尝试。
夜惊堂趴在云璃背上，面色苍白如纸透着股虚乏，睫毛动了动后，才睁开眼眸，看向白茫茫的世界，沙哑询问：
结果这个方法还真行的通。
“娘子。”
轩辕天罡也发现了，对此道：
砰砰砰……
夜惊堂交手时，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甚至感觉如鱼得水。
夜惊堂感叹片刻后，拉着云璃进入了城寨之中。
无边云海在险峰之下汇聚，从云层中探出的山巅，便如同一座在云海中航行的孤岛。
“对着山？”
“要是迷路找不到吃的，我就把你烤了。佛家都有‘割肉饲鹰’的典故，你是不是也该‘割肉救主’？”
身上穿着黑青相间的侠女裙，虽然不像襦裙那样柔美，但多了几分英姿飒爽之感，鼓囊囊的衣襟更是成了一道风景线，身段气质有点像是冰坨坨和凝儿揉在一起，性格倒是有点像水儿。
折云璃神色稍显复杂，瞄了瞄夜惊堂：
“咱们这不是告慰列祖列宗吗？”
夜惊堂同样如此。
“你这没良心的还知道？！”
不过片刻之间，夜惊堂已经拉着云璃，穿过了天琅湖和西海诸部，来到了北荒的领域。
折云璃轻咬下唇，想逃觉得自己不能再不争气了，想说什么却有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干脆长痛不如短痛，往怀里靠了靠：
折云璃连忙摇头：“我们两个人收拾，还不得收拾到猴年马月去，而且收拾了没人来住，怕是更让祖先失落。要不……要不咱们在这里拜个堂，做给老祖宗看看，让他们在天上高兴下？”
轰隆隆……
滋滋
天色暗了下来，潇潇风雪遮掩了天地。
“相公哥算什么称呼？实在不行可以叫夫君。”
“山下怎么可能出现十境老祖？”
折云璃此时安稳下来，也开始回忆短暂却终生难忘的经历，对此道：
“惊堂哥都成神仙了，这片天都容不下你，他就算再厉害，又哪里是你的对手。现在惊堂哥是正儿八经的天下第一了，开不开心？”
而折云璃乖乖巧巧靠在跟前，眼神忽闪左右打量，又挠挠鸟鸟，反正就是坐立不安。
老剑客并未多说，走出几步，又问道：
老剑客轻轻笑了下，眼见霞光消散，便单手负后往山下走去：
而亱迟部全族尽灭，把他送出战场到了义父手里，也是避不开的恩情。
“要不咱们把城寨翻修一下？”
鸟鸟一身厚毛，非常怕热但完全不惧严寒，此时听见荷包蛋没良心的话，眼神满是震惊，不过看她背着夜惊堂确实辛苦，倒也没去踹她。
夜惊堂说话间，拉着云璃往山脊上攀登，把飞累了鸟鸟也搂在了胳肢窝下。
中间是個腰悬黑青色宝剑的老剑客，双手负后，望着天际尽头滚动的霞光，看起来在欣赏山下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观。
发现云璃汗流浃背，在雪山上前行的颇为困难，夜惊堂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让姑娘背着，便先从云璃腰间摸了摸。
“还是惊堂哥哥，觉得妹妹我不如家里的姐姐，觉得无趣了？”
折云璃很早就接触过范家铺子的小衣，因为师娘和陆姨喜欢穿，她自然有学有样买了好多。
“惊堂哥？”
“叽叽叽!”
“那此事得汇报宗盟，尽快搜寻下落，能在山下突破化神境的仙家老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任其成长，日后弄不好会演变成一场浩劫……”
“？”
而毛发雪白的鸟鸟，害怕走散也不敢乱跑，用爪爪扎着男子的后衣领，煽动翅膀尽全力往上飞，给吃力攀登的姑娘减轻些许负担。
“那你再还一下？”
折云璃回头查看，可见山的后面，是望不到尽头的白色云海，不知通向何处，也不知下面是什么，偶尔天际尽头还能看到雷光。
正说话间，轩辕天罡隐隐察觉不对，转眼望向东南方。
“师娘华小姐都受了点，我能受不了？”
嗖嗖嗖……
折云璃都看不懂夜惊堂在做什么，只能抱着夜惊堂和鸟鸟，强忍刀削般的寒风等待。
“不像。山下最多练到第九重，这是‘化神境’引发的天象。”
“喂——！……诶？怎么没回音？”
而和萧祖交手时，九九归一已经打不动，他才去触及那重境界，结果意外发现‘如有神助’。
轩辕天罡也只能看到模糊两道人影，转头看着黑线消失的方向：
“应该是。”
鸟鸟站在旁边，可能是觉得没参与感，也跳到了跟前，来了个凤凰三点头。
折云璃见夜惊堂言语郑重，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举起右手：
“我折云璃幼年失去双亲，被师父师娘带大，大仇为惊堂哥所报，通神功法也为惊堂哥所教，相识两年互生情愫，今日愿以身相许，嫁于惊堂哥为妻，为亱迟部传续香火，此生不离不弃、无怨无悔，诸位先辈若在天有灵，还请安息。”
鸟鸟四处蹦跶，见状又跳过来，在云璃腿上踹了下，又继续四处打量。
一人一鸟如此瞎扯，在不知爬了多久后，还未曾看到山顶，背后倒是传来了动静：
“呼~……”
……
——
日起日落，转眼到了第二天。
“快点更难受，你受不了。”
城寨的房子全部用石头堆砌，呈现出黑青色，外围有丈余高的墙垛，内部则全是石头房子，从痕迹来看已经荒废几十上百年，走到附近后，又发现城寨里残留着些许篝火堆，不知是何人所留。
“不摇头那就是默认了，待会我就去找柴火……”
“祖宗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子孙开枝散叶、香火鼎盛，如今亱迟部荒废成这样，只剩下惊堂哥一个人，曾经历尽艰辛走过来的先辈，如果在天有灵，肯定很失落……”
“不逞强了？”
夜惊堂现在担心倒不是死，而是就此一去不回。
亱迟部驻地虽然偏远，但跑来天涯峰的江湖人并不算少，各个房舍中都有生活痕迹，甚至还能找到些没用完的柴草。
“如今北梁将灭、左贤王已死，虽不能挽回昔日劫难，却也报了血仇大恨，望亱迟部父老在天有灵能安息。
折云璃感觉夜惊堂是想寻找亱迟部的祖坟，上柱香祭拜，想了想道：
“我听梵姨说，亱迟部祖上不土葬，而是在老人死后，尽力把人送到天涯山里，走到没法再走的地方，就把遗体推下山崖。西海还有个说法，就是在不可能有人抵达的偏远之地，发现了一具骸骨，那肯定是亱迟部的人……”
折云璃向来雷厉风行，翻身而起拍了拍裙子：
“我父母都不在了，你爹娘也不在人世，回去拜和在这里拜又有什么区别，能让先辈开心就好，走吧走吧。”
“你手好冰！”
但今时今日，夜惊堂这最后的直系血脉，又站在了天涯峰下，来日也必将跨越这座险峰，去外面看看山后面到底是什么。
夜惊堂想了想道：“直系子孙的话，就我这一个了，不过旁系应该还有些，比如冬冥部的桂婆婆，老国师等等。”
“你们看起来很缺人呀。”
折云璃面对面有点羞，不过还是昂首挺胸：
夜惊堂拉着云璃进入石屋，把地面上的干草收拢起来，用火镰点燃了已经有百年历史的土灶。
夜惊堂腰背笔直，看着上方的山岳，略微斟酌举起右手朗声道：
“我夜惊堂自幼遗落他乡，虽无亲情，却身怀亱迟部血脉，受亱迟部全族庇护之恩。
虽然此方天地不足以支撑体魄攀升，但天地却好似被牵引，不知源头的浩瀚天地之力，如同漏斗般倾泻而下，让他成功在第十重境界站稳了脚跟。
“亱迟部世世代代追寻日落之地，翻过山根本没路走，只能在这里扎根，要是山的那边还能走，我估摸亱迟部能一路迁徙到仙界去。”
如果从整体来看的，亱迟部还是走在追寻日落之地的路上，虽然中途有挫折有迷茫，但整个族群从未放弃过，只是在愚公移山、代代相承而已。
发现根本没法抗衡天道法则，夜惊堂肯定着急了，媳妇都在此方天地，要出去也是一起出去，哪有他一个人先走的道理。
转头看去，才发现小蠢鸟往下滑，也不知是不是想换个姿势，长得又比较圆润，就变成了往下滚，滚着滚着就沾了一层雪，变成了雪球，越来越大，此时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飞速打转，还向他邀功献宝。
折云璃可能是太熟，还有点不不太适应，不过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此时还是端正神色：
“相公……哥。”
……
折云璃搓着手手，认真道：
话音落，折云璃双手撑地，认认真真对着巍峨山脉磕了三个头。
崖壁旁的老剑客，听到两人疑神疑鬼的交谈，回过头来，露出那张让天下人胆寒百年的脸颊：
“呼~幺鸡，准备好没有，待会要给你拔毛了。”
折云璃脸红到了脖子，趴在夜惊堂胸口，背上还盖着两人的衣裙，小声嘀咕道：
“有什么好看的？”
夜惊堂取出一颗，丢到嘴里直接囫囵吞枣，随着腹部涌现热流，肚子里有了东西，身体的虚乏感也开始消散，在云璃肩头拍了拍：
折云璃微微一抖，连忙分开些许：
“唉，你最后不也给我夹了吗，大家扯平……”
“这堂都拜了，那什么……”
作为亱迟部的最后一名子嗣，能在亱迟部的老家成婚，重新组建了家庭，为族群延续埋下种子，确实是告慰先人最好的方式。
“叽！”
折云璃暗暗思索了片刻，又转过头来：
“惊堂哥，你是亱迟部最后的后人了是吧？”
毕竟对西海百姓来说，落日群峰已经是天的尽头，而此地则是翻过落日群峰，在横跨北荒，中间是数千里的穷山恶水无人区，寻常人走过来都九死一生，更不用说带着族群迁徙。
折云璃本来风轻云淡，但端端正正跪在一起，才发现自己有点控不住场了，眼神露出几分紧张，瞄了瞄夜惊堂后，询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
“上个月吴道友才上来，这又有人上山了？”
折云璃轻轻哼了声，并没有上当，转而望向了外面的冰天雪地，开始暗暗琢磨。
“叽！”
“你消停点，待会被雪埋了怎么办？”
折云璃也挺累，见此把夜惊堂放下来，扶着胳膊：
鸟鸟还有点不高兴，又开始到处滚造大雪球，惹得云璃嬉笑声不断。
折云璃都不敢低头看，只是望着火炉：
折云璃从腰间取出千里镜，拉开仔细打量：
但现在夜惊堂也不是放弃悟出的境界，而是封锁新开辟的气脉，让身体不再自行吸纳不属于这方天地浩瀚灵气，而后驱逐体内已经吸纳的力量。
鸟鸟摊开翅膀，意思估摸是——堂堂是亱迟部的人，那鸟鸟就是亱迟部的鸟，拜拜先人不行？
夜惊堂抬手摸了摸鸟鸟的脑壳，又把云璃扶起来，帮忙拍了拍裙子：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娘子了哈。”
“咦~好腻歪，就这样吧，又不是没有把相公叫哥哥的，惊堂哥哥~走啦。”
而没事干的鸟鸟，此时也蹦到了旁边的雪地上，假模假样站着担任司仪，开始：
“叽叽叽叽！”
“怎么可能不算数，就是……咱们不可能在这入洞房吧？”
夜惊堂听见这话，明显愣了下，不过马上又觉得这提议十分合理。
“我没说这个，是以前给你夹菜，那么咸的小炒肉，竟然舍得往你碗里夹……”
折云璃从云安被直接拉过来，身上衣裳不算薄，但显然也没法抵御北疆严寒，刚和夜惊堂分开，就冻的缩脖子，见火生了起来，就靠在了墙壁席地而坐，搓手手哈气：
而山的另一侧，则是苍茫雪原，虽然大雪封山也看不到太多景物，但视野还算通透，能瞧见山峦河流，山脚处似乎还有片人工修建的建筑物。
已经悟道的境界，就和学鸣龙图一样，学会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能修改变更，没有逆转舍弃的说法，不然陆截云之流也不会被逼的走绝路。
山下若是有人比这老剑客还厉害，那除非是刚才引发天象的仙家老魔……
夜惊堂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但可以确定只要身体停下，内外压力恢复均衡，就到了无边神力应该存在的地方，有可能是山的后面，也有可能破碎虚空，直接去了另外的世界。
而背后两人，则都是中年人，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道袍，和玉虚山的款式相差无几，不过面貌在南北两朝从未出现过。
“呜~”
说着抬起头来，凑上去啵了下。
夜惊堂感觉犹如被抽筋剥骨，不过神识还算清醒，咬牙安慰：
两个中年人笑了下，并未反驳，但对这话显然不大信。
夜惊堂待鸟鸟出去后，也转过头来，看向火光照耀下的脸颊。
眼看飞的越来越远，已经跨越西海到了北荒，朝着天际尽头飞去，夜惊堂也不再留念借来的东西，强行静气凝神，开始尝试自降修为，回到炼虚合道的境界。
“你以为我是弱不禁风的小丫头，需要你心疼？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即可。”
夜惊堂挺无奈的，不过也没硬瞅，低头凑向红唇，手则贴到平滑腰腹，又顺着往上，探入了小衣下沿，握住了一团云朵般的酥软。
浩瀚灵气已经被他吸纳到体内，融入四肢百骸，根本出不去，那感觉就如同在被人用‘吸星大法’往强行外抽气血，他身体肯定不允许，然后就连人带气劲一起被拉走了。
“唉，开宗立派才两百来年，放在山上啥也不是，全靠老祖一个人撑着，吴道友和老祖是同乡，虽然宗门给不了太多供奉酬劳，但他乡遇故知，于情于理，也该扶上一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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